海哥14岁那年进了少管所。
年少时候,兄弟情义还是比较深重的吧,和古代那些无血缘关系的结拜兄弟一样,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海哥就是因为这种江湖兄弟情义进的监狱。
海哥12岁就辍学了,在社会上飘荡了两年,也结识了很多狐朋狗友。虽然海哥认识了很多社会人,但海哥没有一点社会痞性,甚至常常与自己身边人包括那些狐朋狗友讲人生大道理。按道理来说,海哥在那个群体里应该是格格不入的,但不知为何,偏偏他在那个群体中很受欢迎。
海哥14岁的一天晚上,他和他的那些兄弟又出去玩了,听说要干点什么大事,至于什么大事谁也不知道,海哥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海哥突然就玩失踪了,打电话也一直是关机,海哥的同学朋友也都不知道他又去哪里浪了,海哥很贪玩,大家都这么想。
3月28日那天早上海哥娘打开自己院子大门,看到了一条大蛇,中国的蟒蛇吧,体积很大,就那样安静的盘在自己院门口的支柱上。海哥娘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海哥娘小的时候也是被一条南方少见的大蛇吓到过,后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可是海哥娘今天并没有害怕,海哥娘用一个铲子把它送走了,还按照农村的迷信泼了水饭。海哥娘送走了那条蛇之后,感到心脏往下落了一截。
3月29日是海哥娘的生日,海哥的大姐还亲手学着城里人自己做了一个蛋糕送给母亲。晚上吃完晚饭后,除了大海的一家人都其乐融融的围在电视机前看节目。海哥娘煮了两个女儿最喜欢吃的玉米。海哥娘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海哥又去哪里玩了。大姐听到了母亲说的话,随即说,“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了,这样去玩,都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海哥娘频频点头说是是,这孩子。
大姐说完又继续大口的啃着自己手中的玉米,不小心吃到了一根玉米须,母亲小心的把它拿掉。
玉米太甜了吧,两个嘴馋的女儿不一会就吃没了。母亲只得又去灶台拿。
母亲刚转过身,村长就进来了。海哥娘急忙从锅中捞出好几包玉米,烫得手赶紧捏了一下耳朵。
“村长来了呀,快坐快坐,来吃玉米”,
“不吃了不吃了”,
“吃吧,今天刚从地里扳的,可甜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这里有一封你们家的信,你们看一下”
小妹快了所有人一步好奇的接过去了。拆开信封之后,右手拿着玉米,左手举着信封里面的那两张纸,突然玉米从小妹手中滑下去了,小妹重重的丢下那两张纸,哭着跑出去了。
大姐疑惑的捡起来和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看完大姐也哭了,只说了一句“大海这个死人”。海哥爹也沉默了。
海哥娘问怎么了,大家都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海哥娘生气了。
海哥娘不识字,小时候家里穷没钱去上学,一辈子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她是一个很贤惠贤惠的妻子,一辈子为这个家操劳。都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身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海哥娘就是海哥爹身后那个伟大的女人。海哥娘刚和海哥爹结婚的时候,家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硬是靠这个女人的一双手撑起了这个家。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自己还落下了一身病,每夜每夜的身子疼,翻来覆去睡不着都舍不得花一分钱去看病,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为自己添置,还好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有两个贴心的闺女还会体贴一下自己。
“念给你娘听吧,别让她着急。”村长说完转身站起来就走了。
大姐声音颤抖的念完了那封信,海哥娘镇静的听完了这漫长的一封信,连日期都认真的听完了。
大姐放下那两张厚重的纸。
海哥娘对海哥爹说“明天去借点钱,把大海保回来”。
“哪去借那么多钱”
“那也不能让我儿子在里面受罪啊,行了,今天晚上早点睡”
前前后后砸进去好多钱也不见得把大海保释出来。
不久后,此桩案件终于开庭了。历经了两个月多月后,海哥娘终于第一次见到了海哥,海哥瘦了,脸色和嘴唇都白了很多。听说是因为关在里面一直见不到光。海哥娘就远远的坐在最后一排,一直看着海哥,海哥不敢正视母亲,因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就一直低着头,用余光看着自己深爱的母亲。但那天,这对母子未能说上一句话。海哥由于未成年,被要求带去少管所管教四年。
开庭后的一个月,海哥娘终于可以去少管所看海哥了。在去县上少管所的时候,大姐和小妹一直嘤嘤的哭,温柔的海哥娘第一次大声凶这两姐妹,
“去见大海,应该高兴,哭什么,一会不要让大海看到你们哭,想说什么话就赶紧对他说”
“嗯”两姐妹使劲的点头。
第一次在少管所见到海哥,大家中间都隔着一道大大的铁栏杆。海哥娘一直紧紧抓着海哥的手不放,再三交代大海要好好照顾自己。没过了多久,监管人员就来拉海哥走了,海哥娘慢慢松开海哥的手,
“儿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打架,凡事能忍就忍,家里不用你担心,好好吃饭,该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想着省钱,娘每个月会按时打钱给你,不够了再和娘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打架,知道了吗,好好照顾自己!”
海哥走在后面走得慢了,监管人员用棒子使劲的敲了一下海哥的头,海哥娘看着海哥进去之后,终于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出来,这是儿子出事以来,两姐妹第一次见母亲哭。
不久后,海哥被调到了市里面的少管所。
海哥娘海哥爹又带着两姐妹去市里看海哥。海哥娘走了三个小时晕了八个小时的车终于来到了市里。
这一次真好,他们还可以买点东西给海哥,也可以围着一个小桌子坐在一起聊聊天,海哥娘终于可以那么亲近的看着儿子,牵着他的手。
海哥说,他们不像电视里面演的那样天天干活,每天很轻松的,里面还教他们读书看地图,
“我都在地图上找到了我们家呢?”海哥说完低下了头。
到时间了,儿子在监护人员的带领下进去了。一家人在大铁门外看着监护人员搜查海哥的衣物,海哥娘背过身去,用手抹了抹眼泪。
铁门缓缓的关上了。
春节到了。这是海哥不在家的第一个春节,一家人围在饭桌前,一家五口人五个碗和谐的立在圆木桌上,其中一个碗里夹了很多肉。海哥娘第一次端起了酒杯,
“又是新的一年,祝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心想事成,也盼望大海早点回来”
四年后,大海出来了。
走出少管所的大铁门,大海却没有看到一个自己期待的面孔。其他一同出来的年轻人都被接走了,空荡荡的门外就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人。
“家里人好像也没说过要来接自己”,大海低下了头。
“舅舅”
大海抬头一看,那是大姐的儿子,都三岁了,大姐每年都会寄照片来给他看,所以当大海看到这个这个小家伙时一点都不惊奇,有一点惊讶,这个小家伙有点帅,像自己,浓眉大眼的,哈哈哈。
大海看到这个小家伙摇摇晃晃的向自己跑来,生怕他摔到了,赶忙大步走上去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接这个小家伙。小家伙还没走到大海身边就急着扑上去了,还好大海眼疾手快扶住了这个可爱的小宝宝。
“舅舅,我们都很爱你”,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然后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贴在海哥的嘴巴上。
“大海”
海哥是因为抢劫进的少管所,但实际上他没有做什么,他们中的很多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和这件事的领头人在一起。其实当时很多人都不敢,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触犯法律的事。但那个时候面子更重要吧,怕别人说自己不重兄弟情谊,怕别人说自己怂。其实那时候海哥打过电话给领头人的女朋友,想让她劝劝他,奈何女朋友对此并不上心。
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有错,错在了爱面子,错在了所谓的江湖义气,错在了参与,错在了自己懦弱。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应该被原谅,当年的他们也只是一群犯了错的孩子,就像那个领头人一样,只是为了筹钱给家中患肝癌的老母亲治病,也只是为了教训一下专坑青少年钱,还殴打学生的猖狂老板。大海听说他被判了无期徒刑,因为打死了一个学生。
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独特而美丽的一朵向阳花,只愿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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