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麻雀

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平日里最盼望着星期六的到来。星期六一到，我们就可以攀上很高的树，很高的房屋和那些破旧的建筑物了。

因为我们在这些地方可以掏到各式各样的鸟蛋。古老的槐树上的分丫处，有些老鸹一口一口噙来青泥和树枝，茅草等横七竖八地搭建起的小窝。

我们骑在树丫上，常用小竹竿，捅破它们的窝巢，看看在里边有没有鸟蛋或者是它们的雏儿。其实我们也没吃过鸟蛋，不知道老鸹蛋是什么滋味。更多的是戳破了它们的窝，撒了它们的蛋汁。

那个时候，我们作业很少，放学了，像一个脱疆的野马，只知道疯玩，害臊人。

生产队简易的土房子，是用来储存晒干的土，以备下雨天之用。土房子是檐下，是灰不溜秋的麻雀最爱聚集争吵的地方。端一把小木梯子，我们常常沿高上低，在房檐低下的雀窝里，看看那里边有什么东西？把一只手伸进麻雀爱钻的小洞里。有时候，我们会从里边摸出几个身上带着麻点的椭圆形小蛋。这就是麻雀蛋。有时也会掏出几个身上仍长着稀哩吧啦的几撮绒毛，翅膀还还没长硬的，淡黄色的小麻雀。它们扑楞着翅膀，张着黄色的小嘴，惊恐地向我们鸣叫着。它们抗议着，哀求着我。似乎它们想飞起来，一走了之，可又实在太小。

有时候，我们的作法和表现也很残忍。从窝里看见，老麻雀噙着虫子钻了进去，一个个喂着小鸟们，我们蹑手蹑脚地在窝口偷偷堵截，伸进另一只手，终于捉住了一只老麻雀。给它身上洒上汽油，然后用火柴点燃。它们又怕又不忍心离开里悲鸣的小雀儿。带上正在燃烧的一团火，只是就近地飞旋着，悲鸣着，忍着巨痛，竟被火团围困而死。而我们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围着着，哈哈大笑，以此取乐。

有时候，在鸟窝里掏鸟蛋也会遇上致命的惊吓。这次，我们像往常一样，刚准备伸出手去，突然发现窝里蜷伏着一条蛇，吐着红红的信子，在吸那只极不愿意前去送死的麻雀。而那麻雀却身不由己，一步步地蹦向那条蛇。随着蛇的嘴一张一张地吸动，它终成了蛇的腹中食物。

我们被这一幕吓坏了，差一点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从此以后，我们格外小心。

最令人终生难忘的是小时候捉麻雀在笼中喂养的情景。

过了年，又长了一岁。我们也感到了鸟儿的无助和可怜。心头升起对自往日自己所做的愧疚心理。一想养一只麻雀，好好善待它。以赎往日的过失。

在一个微雨的早晨，一只刚出窝的麻雀在地上蹦跶着。它可能是不久前，刚开始学着飞翔就遇到了这样的风雨天气。我不用吹灰之力就捉住了它。非常高兴地拿回家中。

用精美的笼子装着它们，从笼子的格子间用碎馍渣子，虫子来喂养它。里边放置着清水，供它们渴时饮用。起初，也许它们太饥渴了，给它们喂的这些食物，偶尔还啄两下，水也喝一两囗。侍机企图逃走。最后，看着无望，绝了连日来逃走的幻想，一连两天，都是不吃也不喝，甚止连瞅也不瞅一眼。只是在里边声声向着外边悲鸣，向外扑楞着一对翅膀。

老麻雀，嘴星噙着虫子，在周围得团团转。

我暗中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提着笼子，进了屋。

上了年纪的大叔告诉我，麻雀，心高气燥，是养不活的。它生来就是向往着自由，天空真正才是它们的家。

我不以为然，不吃不喝，说明它们不饥不渴。到时候，我不信它不屈服！不信，它们对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一直是无动于衷的。

三天以后，这只小麻雀仍然是这样，好像用这种绝食的方法，专门与我作对似的。我这时才真的害怕了。我怕它一直就这样僵持着，真的怕它迟早会死在我的手上。这不为了它，反害了它？无形中，我岂不成了真真正正的刽子手？还是过一晚上，等明天再说吧。

我真希望它会就此回心转意，感激我为它所做的一切。可是，我想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它并不领这个情。到了这一天，天黑下来，这只小麻雀已经精疲力尽了，没吃没喝，也没在笼子里折腾，身上的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光也是混肫无光的，看人也是毫无神彩的。它蹲在笼子的角落里，喘息着。这时，我又可怜起他来，产生要放它的冲动。到这时，我还没放弃对它最后的希望。我逗它的时候，它连我看也不看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一天，我睡得很早。折腾了一天，太累了。一闭上眼，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寻声望去，并不见有半个人。我忽然发现笼子中有人在喊我。怎么，小麻雀几时变成了一个小人。

"求你，放我出去！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小雀儿在笼子中哀求着。

"我给你这么好的住宿条件和精美的食物，你还不满足，究竟怎样从能拴住你的心？"我感到一阵委屈。

"即就是山珍海味，也拴不住我飞翔的翅膀。你真的爱我，请立即打开笼子，给我自由！"鸟儿抗议道。

"我偏不放你，看你能怎么样？"其实我是假装的，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办。

"反正是出不去了，我这就死给你看，这就是我的最好回答！"说着，竟一头向笼子碰去，我仍恐它失去生命，急忙上前去拦阻，脚却迈不开一步。只见它碰得头破血流，埙命而亡。

我一见，放声大哭，我…我…我就放了你还不行吗？你何必要这样拚着生命？太晚了…太晚了…

从梦庵中惊醒，原来，我做了一个梦。

我迈着坚定的步子，打开笼子，立即放了小麻雀。给它自由。小麻雀浑身无力，茫然的目光看着打开的笼门，只是无力飞翔。老麻雀见笼子在院子放着，笼门已经拉开。没有人。它知道它要荏得自由了。它一口一口喂着小麻雀。我偷偷躲了起来，暗中观察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