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上午,我坐在自家阳台上眯着眼睛嗑瓜子,这是个暖冬,太阳晃眼得厉害。
花姐回到了小山村,就变回了陈招娣。没有眼影眼线睫毛膏,没有口红腮红遮瑕粉,没有收腹高跟鞋,我就是本本真真的我,略有鱼尾纹的我,皮肤稍稍松驰的我,我妈身边颓废如一堆烂泥的我。
我妈说,招娣啊,你别瘫着了,你把窗户擦擦,玻璃上还结着张大蜘蛛网,快点起来!
我妈说,招娣啊,你也不小了,村支书介绍的那人挺好的,女人这辈子啊,还得结婚生孩子,你别以为你上了几年学就了不起了。
我妈说,招娣啊,你说你都上了大学了,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有存款?那不是白上了?早知道啊,就不该供你上大学。
我说,妈你能不能不管我,让我瘫会儿行不行?
我说,我就这样了,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女儿就算了。
我说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靠村支书介绍啊?村支书转行做媒婆了吗?你跟我爸也是他介绍的吗?
我妈说我自私,只知道嘴硬跟她斗嘴,不管我了,把抹布扔我腿上,走了。
我妈还是疼我的,至少还不会把抹布扔我脸上。
怎么就活该我干活呢?陈曹超不也在房间里打游戏?
生活没有那么艰难,我以为我没掏出钱来给陈曹超,我妈今年春节不会让我进门了,结果半夜三更看我拖着箱子立在门口,还是张大了嘴巴惊讶了半天让我进去了。到底还是亲生的啊,到底还是要为以后考虑的啊,现在拿不出钱来,不代表以后也拿不出来啊。
回来之前,我交了新店的租金,其余的准备装修,确实没什么多余的钱。
吴非今天显得特别殷勤,仿佛人不在我身上心却在我身上一样。我知道那是我的错觉,他大概是良心发现,终于意识到抛下我去日本有那么一丝愧疚,我怎么说也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我说,我妈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去相亲呢。
吴非说,是吗,什么样的男人。
我说,村支书介绍的,有钱有势还有矿。
吴非说,听上去不错,你打算去当矿藏老板娘吗?
我说,可以考虑。
吴非说,等你当上矿藏老板娘你再包养啊,我给你当小白脸。
我说,看起来也还不错。
噗嗤,我和吴非之间,居然也有了平淡的小笑话。
我拢了拢睡衣,心里悄悄开出了一朵花,那朵花颜色淡雅,香气素清,有点像初春的早樱,白里带着一点粉,粉里透着一股清高。
每朵花都有她的心事,也有她的脾气,跟女人一样。她可以为喜欢的人盛开,也可以单纯地为自己盛开,或者为自己开的时候顺便为了你开。她可以高高地挺在枝头孤傲地独开,也可以匐在地面挨着墙角簇拥着盛开。你看那春天里的玉兰,你看那盛夏里的一年蓬。
每一朵花,都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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