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大姨
午饭时老公闷闷地提了一句:“老家的大姨不在了。”我有点懵,看着他。老公见我发愣,解释道:“就是那个小脚老太太,爬着走路的那个。”
霎时间,我的记忆回到了十八年前,那年我和老公回他的老家。
那天中午,我跟着老公气喘吁吁地乘着十一路公交车翻山越岭去看他的大姨。
还没到大姨家呢,老远见一个小山坡上颤颤巍巍地走着一个小脚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走着走着,许是小山坡有点陡吧,只见老太太扔了手里的木棍,两手扶地,膝盖跪到了地上,然后慢慢地向上爬起来。
我和老公老公赶紧上前,想扶起她。只见这老太太抬头看了看我们,摆摆手,嘴里咕囔了一句:“习惯了,没事的。”
我不由地细细端详起这老太太:灰色的大襟上衣,前襟上粘着土屑什么的。黑色的裤子,到处都是土,显得脏兮兮的,脚腕用布裹着。用黑条绒布做得鞋子,还没我的手长呢,脚尖处明明的,快要破了。脑后一个花白的圆圆的发攥儿上插着一个银簪子。看着,看着,我越发觉得这人和婆婆有些像,瘦瘦的脸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不由地搡了搡老公的胳膊,提醒他这人的长相。老公似乎也看出来了什么,马上操一口浓重的我一句也听不懂的乡音与那老太太攀谈了起来。只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问着,看起来挺热络的样儿。很快老公笑着对我说:“这就是大姨,她要回家。”抬手给我指着小山坡的尽头……那里还真有户人家。
我俩扶着大姨很快就到了大姨家,大姨家的大门和我一路看到的门一样……也有个高约三四十厘米的门槛。我俩搀着大姨进了大门,只见屋子前有一个高于地面三四十厘米的小平台,每个屋门都有一个高约三四十厘米的门槛,院子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个平底大坑。
看着这一个又一个的门槛,高出院子一大截的平台,我又看了看大姨的小脚以及她的脏兮兮的裤腿,我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这能上去吗?跨过去吗?大姨呼喊着什么,似乎是在告诉屋里的家人――来客人了。
这时,大姨挣脱我们的手,两手扶地,膝盖着地,爬上了屋门前的平台,又继续向前爬到了门槛前,双手抓住门边,慢慢地抬起一条腿,而后又两手扶地,拉过另一条腿,再抓住门扇站起来,拍拍土,又是一通喊叫,像是叫他的儿子。
那天晚上,我问老公,明明大姨的脚就上不了平台,跨不了门槛,为啥还要这么修房子呢。老公叹了口气,指了指我的脑门:“一两句也说不清,知道男尊女卑吗?”顿时,我匝舌道:“幸亏我出生在社会主义新时代了,要不然我也得爬着走路了。”
看着默默发愣的老公,我悄然坐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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