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多年之后经常没有来由的想起学生时代的一些事,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很多事当时正在经历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回过头来看很多事情别有一番风味。
(一)
1999年我上小学三年级,我的同桌怀文黑黑瘦瘦,看到任何人都会眯起不大的眼睛露出白白的牙齿,这是他标志性的微笑,他的衣服总是脏乎乎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他长得并不黑,只不过是长时间不讲个人卫生导致脸上有了一层黑乎乎的污垢。怀文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全班42个人,他的成绩一直在35左右徘徊,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在发呆,盯着笔、盯着课本或者盯着窗外,眼神并不像一般人发呆时那样空洞,时不时的嘴角上扬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有时候在他发呆的时候我会故意碰他把他从发呆里拉回来,每当我问他你在干嘛的时候,他总是什么也不说冲我一个劲儿的笑,后来我发现他总是以很温柔的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以最合群的方式守护着内心的孤独。
三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怀文没有来,我们以为他又为了避免考试成绩太难看而故意装肚子疼逃避考试的,考完试就放了寒假,假期的喜悦瞬间让我们忘乎所以,除了玩找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事。寒假开学之后怀文没有来,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没有来,一直到第四天他来了,这次没有了标志性的微笑,看起来呆呆的,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就那么一个人坐着,低头盯着课桌,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后来长达一周的时间里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于是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怀文疯了,从此大家就没人会叫他怀文了,而是叫他“大仙”,后来他时而一个人自言自语时而一个人傻笑,直到有一天,上午第四节课临近下课时,一个漂亮的女人把他叫了出去,一直到午休的时候才回来,回来之后他拿了两个饭盒,一个放了芹菜炒肉,一个放了米饭,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两个饭盒,一段芹菜咬一小口,然后大口的吃着米饭,一小段芹菜吃完之后一盒米饭也吃完了,然后他趴在课桌上发出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声音。从此以后每天中午他都会拿一个馒头就着那盒芹菜吃,后来不到一个周那个芹菜就已经馊掉了,可是他依然保持一小段芹菜就一段饭的节奏,有时我们会觉得他很可怜而买一些辣条之类的零食和他分享,他从来不要,即便硬生生塞给他了,他也会一直放在桌洞里不动分毫,后来啊,大家都觉得他确实是疯了也就没人靠近他了。
三年级结束的时候学校要开家长会,我爸去给我开家长会的时候正好按座位和怀文的家长坐在了一起,是怀文的爷爷,一番盘道之下我爸发现和怀文的爷爷居然还有一点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因为这层关系两个人从家长会开始一直聊到了家长会结束,回家后我爸告诫我千万不要欺负怀文,因为他已经很可怜了,原来怀文的爷爷是一个老中医,医术在十里八村那是闻名遐迩,可是只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怀文的爹,怀文爹长得很俊俏,而且从小就跟着他爹学中医,在那个时候这算是村里的高富帅了,于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很快就和邻村的村花结婚了,婚后不久生下了怀文,家里多了一口人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多了一双花钱的手,可怀文爹从来不干农活,就靠行医度日,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日子过得富富有余,结了婚再加上有了怀文,他那点行医的收入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于是在吵了N架之后,怀文的妈妈毅然决然的只身去到城里打工,这下收入上去了,可是怀文妈也不回来了,怀文4岁的时候,他妈妈从市里回来,在大吵一架之后和怀文爹离婚了,从此怀文就跟着爸爸和爷爷生活,自从离了婚怀文爹立马大撒把,每天啥也不干,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晒太阳,一晒就是好几年,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落在了怀文爷爷的肩上,老爷子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出诊治病,虽然累点,但是祖孙三代好歹都健健康康,后来怀文的妈妈来了,她已经改嫁了,据说还生了一个小男孩,她直扑我们学校找到了怀文,那一天妈妈和怀文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任爷爷怎么问怀文也一字不说,从那天起怀文就一天比一天沉默,直到后来彻底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到我们上了初一,开学没几天怀文就因为爷爷秋收时从拖拉机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没人照顾怀文的饮食起居而退学的,再后来同学们都渐渐忘了这个人,前段时间和我们村的小伙伴一起吃饭,说起上学时候的一些趣事,我问他还记不记得怀文的时候,他一脸茫然的问我怀文是谁?
(二)
四年级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上美术课,只因为上课无拘无束而且画画也不用像其他学科做题一样有对错之分,那时候我的同桌是一个小姑娘——小霞,细长的脸上两个小酒窝,她就住在小学所在的村子里,不过是住在她奶奶家,她总是说她每个周末都会去市里玩,妈妈总是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有时候还会拿出一些我们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比如一个头绳或者一颗造型奇特的棒棒糖,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觉得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她肯定早晚要搬到城市里上学、生活。
四年级下学期4月初的周三又到了我最喜欢的美术课,我拿出我爸从市里给我买的24色水彩笔,兴致勃勃的画着课堂作业,同桌小霞每次美术课都是从其他班的同学那儿借水彩笔,这次也不例外,不过那时候大家用的普遍都是12色的水彩笔,像我这种24色的水彩笔那在班里可算是土豪级的了,课后收拾水彩笔的时候发现我的水彩笔盒子最里面一层可以拿下来,这样最外面那层的内侧就可以显现出来,这一发现让我觉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沾沾自喜觉得绝对没人可以像我这么聪明,这么伟大的发现要么可以用来藏东西,要么可以用来做标记,很明显一穷二白的我并没有什么可藏的,于是我就决定在这里写上名字,得意洋洋的写好名字 之后,小心的把我与众不同的水彩笔放在课桌最里面的角落里,期盼着有人把它偷走,然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外面那层漏出我的亲笔签名,然后在众人无比钦佩我的同时让偷它的人身败名裂。
转眼第二周周三又到了,美术课前的课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水彩笔和画纸,这时候小霞趾高气昂的拿出一盒和我的一模一样的24色水彩笔,向我们前后桌几个同学宣布,这是周末她妈妈带她到市里大商场买的,我们乡下都没得卖,并且还在水彩笔盒的外壳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看到这一幕当时的我激动的无以言表——展现自我聪明才智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还没等我开口,前桌的小蔚说:“你这周不是一直在家吗,咱们村的同学不都在一起打牌吗?”小霞满不在乎:“我是和你们打完牌之后下午和我妈妈去的市里,一直到晚上很晚很晚才回来,你当然不知道啦!”见小蔚没有接话,小霞继续向周围的同学“介绍”她的水彩笔,她介绍了一会儿之后我见时机成熟,问她可不可以把水彩笔借我看看,她很大度的把水彩笔递到我面前,我颤抖着双手打开暗层露出我的亲笔防盗签名,这一幕让小霞的脸瞬间苍白,她赶忙拿过水彩笔用力擦掉外壳上她的名字,然后一个劲儿的和我说对不起,至于后来她再说过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确切的说是当时已经记不得了。
美术课结束小蔚偷偷告诉我,其实小霞以前不这样的,小霞的爸爸和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还没上学前班的时候她一直是和爸爸生活在一起,那时候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后来她上了学前班,她爸爸就去了市里找工作,一直由奶奶带她,自从出去找工作之后,她爸爸从来都不回家,偶尔她妈妈会回来看看她或者把她接到市里玩一天,于是村里的小朋友都说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有了新的家,这个家再也不会回来了,渐渐的小霞开始学会了撒谎、吹牛,因为这是她当时唯一可以让别人觉得她比别人过的更好的方法,当她的认知、能力都把她给局限住的时候,表象的强大就是自我证明最好的方式,一直到了初二她辍学了,说是在市里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块,将来她就是大老板,像我们这种学生到时候都得给她打工。高一偶然听初中同学提起她,这位同学说他跟着自己的“大哥”去KTV的时候见到了小霞,她已经在那家KTV做了很多年的服务生,衣着妆容、言谈举止俨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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