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朋友一直沉默着坐在我家里,一罐接一罐地喝着啤酒,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的空旷,麻木地用手擦着不时掉下的眼泪,我有些心疼,上前轻轻抱了抱她,她才有了反应,抬头望向我,只是眼里早已没有了焦点,嘴角还带着一份寂寥,凄凉地说:“你知道吗?我爸爸没了。他走的那天我也是这样抱住了他,轻轻地,不敢用力。”
我看着她,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她不是这样的。从前见朋友时,她总是没心没肺,对父母抱有极大的敌意,一举一动都绝不愿受父母控制,一心一意想着远走高飞;我无数次和她在外面嬉嬉闹闹,见证了她用一句轻飘飘地:“我一切都好,你们别担心。”阻断了父母所有未出口的话,然后向我吐槽道:“一天到晚快忙死,还要打电话来查岗,烦不烦。”实际上朋友不是个话少的人,她可以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煲两个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说一件小事说上一个小时,唯独在父母这里,她变得沉默寡言,期限永远只有半分钟,半分钟的话一完,准挂电话。而如今,她却哭了好久,不喊后悔但话里满是后悔:“你知道吗?我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时,我多不敢相信这会发生在我头上,我总以为他们不会离开,在我没有真正长大之前,他们不舍得离开,所以我一直活得很放肆,从没有珍惜过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直到我看见我爸倒在病床上强撑着见我最后一面时,我才知道我有多不舍。”我看着她,没说话,默默走了出去,强忍住眼眶里的水花。后面的事我是知道的,她拼命地抱住她父亲,嘴里不停地喊着:“爸,你睁眼看看我;爸,你睁眼看看我呀!”医生要来给她爸拉上白床单,推去太平间,她死活不肯,整个人趴在她爸身上,哀求道:“拜托别动我爸,他舍不得离开我的,他只是睡着了,一会儿,一会儿他就醒了。”旁边的亲人合力把她拉开,她拼命挣扎着直追到了太平间门口,终于败给了现实,被阻挡在门外。
我见到她时,那个曾经喊着怕鬼的她正坐在太平间门口,用手臂紧紧环绕着自己,她看着地板,眼睛早已哭得睁不开了,哽咽着说:“我站在我爸床边,不知道做什么才算不辜负,因为我欠他太多了,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于是我轻轻抱住我爸,伏在他耳边说我爱你,他眼里除满足外都是对我的不舍,我看着他抬起手臂想像往日一样摸摸我的头,安慰我,却在没举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掉了下去。我埋在他身上,不敢抬头,我怕我一抬头他就没了。直到后来我被拉开,才知道原来爸爸是消毒水味的。”
我站在阳台,打开了手机,默默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却被对面一句:“小小啊。”弄得泪流满面。我也害怕有一天在我还没做好准备就已经失去,那时候的所有后悔都换不来这一句:“小小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抱抱父母吧,趁他们还在,趁你还有机会,抱抱他们,以爱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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