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我的父亲,代表着一种形象,那是中国农民典型的大男人的标准形象。
在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就感到了父亲的特殊。他是家中太特殊的人物,那份特殊似乎给我的记忆画面里增加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一笔......
父亲吃东西很挑剔。当我们全家都吃白薯面黑色窝头的时候,奶奶和母亲却总给父亲吃一个白面馒头......
父亲穿衣服也很挑剔。1.8米的大个,60公斤多一点,理应穿着宽大随意,舒服而且威武。可他从来都穿可身的衣服,即使冬日的棉衣,都是可体量裁,不加放缝。用母亲和姑姑的话讲就是父亲爱穿“小衣服”。这一点,我已有切身证明。春节回家后,父亲就是不喜欢我在轻松舒服宽大的羽绒服里,愣花了一天时间到附近城里给我买来张柏芝做广告那个以纯牌黑色棉衣。整个春节就勒令我挤在这件瘦瘦的衣服里,受委屈......
父亲在我家绝对是皇帝。而‘太后’与‘皇后’可有点象‘奴隶’。我见过父亲对奶奶和母亲发脾气,其原因逃不过:饭做得太稀或太稠,太咸或太淡;馒头酸了或碱搁大了;衣服洗得不够干净;扣子掉下来没按时缝上;衣兜挂破了未补好;要穿的衣服没有及时找到、及时拿出......。
然而,父亲从来就不发任何‘信息’、任何‘通知’。他总是刻意追求一种意会、一种默契......。追求不到的结果通常就是发脾气
小时侯,父亲在我生活中就是个陌生人。我竟不记得是否曾与他有过话说。常常有一个小女孩(那是我)把着门边儿、睁着一双惊恐、疑惑的眼睛,偷偷地、畏惧地、远远地望着那个称作父亲的人,而绝不敢挪到他近前,我从未体验过撒娇的幸福和温暖......
长大一点,才渐渐明白。父亲在家中的特殊地位,乃缘于他是我们全家生活来源的唯一的“缔造者”,他担着我们全家六七个人的生命!
在家里,父亲不亚于“娇生惯养”,但父亲通常不在家里。在我模糊的记忆碎片里,启明星高悬、东方发白时刻通常都是奶奶和母亲送父亲‘远征’,惜别的时刻。他一走,就是那么久......
父亲常年在外面奔波,为他的一家人挣生活......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高傲威严,魁梧健壮,无所畏惧,无所不能。但惟独记不得父亲是否曾经看着女儿,对女儿有没有过甜甜的笑,说过软软的话语......
父亲不会笑。他只有一脸严肃。全家所有人的衣食住都在他的肩上。在那个年代里,笑,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记不得什么时候才和父亲有过对话和交流。不是小学,可能是在上初中后。通常都是被训斥的傻傻的小姑娘,学习却一直是她的强项。好在父亲并不重男轻女,女儿佼佼的成绩终于赢来父亲的话语,仍然沉重,仍然严肃,可毕竟这话是对他的女儿,我,说的!“只要你能够一直上,我就是卖房、卖锅也供你!”这句话鼓励了我多少年,直至现在......
仍然记不得什么时候,我和父亲彼此才有交流,才了解到许多父亲的故事。父亲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经历。可我却不知从那里讲起——
无论怎样,在外面挣生活的人,春节都是要回家的。但是有一年的春节,父亲必须在外面过。春节前,他的徒弟为他准备好包饺子的饺子皮和饺子馅儿,就急匆匆回家赶除夕。
父亲望着饺子皮与馅儿,想着曾经吃过的饺子的模样,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就是不能将它们弄到一块儿......
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人物,就有特定的饺子。父亲终于吃到了他自己做成的饺子......
那是一锅分离却又掺杂的皮儿与馅儿的混合物......
听完故事后我问父亲:“你怎么知道水啥时开,‘饺子’啥时熟呢?”
父亲的回答确实不简单:“水冒烟儿了就开,‘饺子’尝一尝好吃了就熟。”末了还补充一句“瞧你这个傻问题问的”。
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明白了原来事物是复杂、是简单并非在于事物自身,是否真的繁或简,而在于人们到底怎样认识、是否熟悉......
说到父亲历险的故事,写本《父亲历险记》绝对不成问题。父亲是个石匠,有一手自学的绝活儿。他很多时间在太行山上,开山凿石他擅长。他讲过一次历险记,引发女儿对望老父眼泪汪汪、情深谊长——
那一次,父亲正在弯腰凿石,忽听得头顶斜上方声音“不对劲儿”,扭脸上望与身体从石窝中“弹出”几乎在同时。顷刻间,一颗滑落的巨石滚滚而下,疯狂追赶惊慌失措并沿山道狂奔着的父亲!父亲感到了巨石的呼吸,感到了巨石就要把自己滚压成饼成泥!险中的父亲还算冷静,紧急中他瞅准“地势”往旁边的闪跳......
巨石轰隆隆滚滚下,悬崖边,颤栗着父亲劫后幸存的喘息。粗棉布衣已成条,后背上已磨出了血流和碎肉......
父亲现在已年迈,回忆当年“峥嵘岁月”依然激情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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