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打十个

我要打十个

（一）

我叫拳三脚，三脚一拳，三拳一脚，前有武松三拳打死那山老虎，今有我拳三脚……厉害得不行。

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感觉力度不够，不够飘逸，不够闻风丧胆、哭爹喊娘。村西头有个牛大壮眼如牛玲，力可劈砖断石，一餐啖三大碗米饭，人送外号“一打三”。村东头有个大力牛，虎背熊腰、青面獠牙，动可倒拔垂杨柳，静可吓贼保家平，人送外号“一挑六”。

“一打三”不羡，“一挑六”也不惧，我要打十个。于是乎，我肩负行囊行于苍野，只为寻得一两名师圆我心中梦。

跋过山涉过水，吃着生果喝着晨露，终于见一山庙卧于山头之上。虚无缥缈那是旁边的山峰，耸立云霄那是旁边旁边的山峰，脚下这座山头矮小圆脑，沿途更无几棵葱树，有的只是矮小灌木、野花星点。

于到庙门前，拳三脚轻敲庙门三短一长，等候片刻无人搭理。便双手下压气沉丹田，一声咆吼连带着敲击：“开门呀！开门呀！你倒是开门！你有本事开寺庙，怎么没本事开门呀！”

“施主可是要进寺？”

拳三脚闻声转身，一背负干柴的小秃瓢立于他面前。小秃瓢圆圆的脸蛋，圆圆的鼻子，两腮上的两点红晕显得稚嫩十分，让人见了着实喜欢。

“是呀！怎么？你与这寺庙中的人相识？”

小秃瓢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光脑门，手指一挥，随性一说：“follow me。”

小秃瓢驻足于寺门前，双手下压气沉丹田，大呼一声：“芝麻开门！”没错！寺门它开了，就是这么鬼畜。同样的起手动作，同样的分呗，不同的结果，这就是操蛋的人生。

“施主，寺门开了，随我一同进去吧！”

两人一同走进寺庙，庙院中起一宝殿，需上一万两千余台阶方可达到，这是台阶前的石碑上所刻，“云步一万两千余，施主且行且珍惜”，但在拳三脚眼中只不过是三十余步的小台阶，不是因为拳三脚武艺高强，而是真的只有三十余步的小台阶。四周四个禅房，大概是供来往香客吃斋念佛的地方。

“施主，本寺为云清寺，始建于唐朝贞观年间。寺庙中大大小小的牌匾皆都出自李世民之手，十分的珍贵，算是古董了。寺庙共建有鼓楼、钟楼、三门、天王殿、大雄宝殿、禅房等等，你见到的便有，没见到的还在建设中。施主小心台阶，愉快的登梯时间总是短暂的，您先在此稍作歇息，我去后房看看师兄弟们有没有起床。”

拳三脚借着小秃瓢离开的时间，巡视了下宝殿整个内饰，真是一个字“穷”，周围空空如也神马都没有。佛像莫得，香炉莫得，烛台莫得，就连为人解签的柜台都莫得，只有两三蒲团在地上忍受着寂寞。拳三脚不禁留下一颗真挚的眼泪，一个微笑中带些怜悯、带些窃喜，没想到在这人人奔小康、嫁妆一栋不动的年代，竟然会有比自家还要穷的地儿。

“哎呀！贵客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施主海涵！小的们，赐坐！”

让拳三脚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十个秃瓢围其周坐，目的很明确、很统一，就是“吓唬他，吃定他”。

“施主如何称呼呢？”

“拳三脚。”

“拳施主呀！拳三脚的拳，拳三脚的三，拳三脚的脚，好名字！好文采！难怪老衲一见你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好！话不多说，要不要先买份本寺新出炉的投资理佛套餐？不要998，只要999大礼抱回家，更有更多开光法器……”

“师傅，早了！按剧本来！”

一年长大秃瓢在老秃瓢耳畔碎叨几句，老秃瓢颜色一转，对着拳三脚面带微笑道：“望施主见谅，一遇有缘之人，老衲就有些情不自禁，罪过罪过。”

“有疑问。”

“请说。”

“偌大的宝殿何故连个佛像都没有？”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卖与不卖，它都在那里。”

“你们很很穷吧！”

“噗”老秃瓢狂喷一口老血，左手呈暂停手势，右手擦去嘴角残血。

“莫提穷字，对它过敏。”

“如若不是穷，你怎会穿道袍？不是借，便是偷，况且衣服的尺寸与你的身段也不是很搭。”

“哈哈，拳施主果然好眼力。老衲虽为佛中人，但偶尔也会做些收尸杀伐之事，混口饭吃吗！一兼多职还望拳施主谅解，只是不知道拳施主来到我云清寺有何要事？”

“学艺！”

“欧？！”十个秃瓢异口同声，脸上多为惊讶。

“学习以一当十之武艺。”

“哈哈，拳施主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天下武功出少林，而我们乃少林最正宗嫡系。大徒弟林豹，乃豹子头林冲之子，一套虎拳习练的可谓是神乎其神，据科学计算，他平均一秒可打出一百零一拳，比天马流星拳还要多一拳。学成五百两，包教包会，私人陪练按小时计费。二徒弟雁南飞，一手鹤形拳施展的如同鬼魅一般，尤其到了三更半夜，衬着月色，温上一壶酒，在撒上些许孜然，嗯嗯~一个字香。学成只需二百五十两，另送《御厨秘籍》一本，即使没学成也可多个生计。”

老秃瓢轻抿一口茶，舒缓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怎么样，拳施主相中哪一个？”

“我……”

拳三脚话音未落，老秃瓢突然向后倾斜，其余九个徒弟坐在老秃瓢背后亦是同样举动，十个秃瓢皆都面露惊色。

“拳施主果然好眼光、大手笔，看来老衲不拿出本寺的镇寺之宝是不行了。血滴子，器身全用九九纯金打造，纯手工的它更是意大利腕表大师的毕生之作。手工精细细到每个毛孔，刀工刁钻钻到无与伦比，即使你不用它来杀人，只要佩戴在身上也会倍有面子。此法器已经我手开过光，杀人之后也会大大降低使用者的负罪感。最让人心动的来了，因本寺时处二十周年庆，原本售价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血滴子，现在只需一千二百二十两，怎么样，拳施主心动了吗？”

“我……我没钱。”

最怕空气突然安了静，十个秃瓢一个人相互凝视了片刻。

“兄弟们，关门送客！”

“别别别，我有钱，你看这一两能学个啥？”

最怕空气再次突然安了静，十个秃瓢一个人一锭银子相互凝视了片刻。

“一两也是爱，林豹带他去后厨，后厨正好缺个切墩的。”

就这样，拳三脚开启了自己人生武学的第一步。

（二）

“师兄，你让我切的十斤萝卜与十斤白菜切好了。”

“好，那你再把十斤土豆与十斤豆腐给我切成丝。”

很忙碌，拳三脚日常习练就是切切切砍砍砍，练习对象不是茄子，就是白菜，偶尔来个莲藕、榴莲神马的。

“大师兄，师傅让你宝殿前一聚。”

“好的，我马上过去。”

宝殿内依旧空空如也，除了梁头上多了几张蜘蛛网，也没添得什么物件。殿前九个秃瓢围而坐之，似在商讨似在言论，神态不一。

“刚得到的消息，有一镖车于今日午时三刻行过卧龙岗，人数吗？差不多有十一、二个。诸位，这批红货大家怎么看？”

“劫呗！衣服我都换好了，正所谓打我山前过，留下买路财。”

“三弟所言极是，这次我们不仅要劫，还要劫出气势，劫出风范，劫出高度，我们东山十贼的崛起就靠这一波了。”

“大师兄，九缺一，二师兄下山办事去了，估计这次行动是凑不齐十颗龙珠了。”

殿堂内一片沉寂，大家都在为这第十个人犯愁，正巧这时拳三脚端着一筐榴莲走进殿堂内。

“师傅师兄们，你们要的丝我都切好了，我看只剩下一筐榴莲，要么我也切成丝？”

九人无应答，场面顿时显得一度尴尬。老秃瓢起身徘徊，上下打量着拳三脚。

“我说三脚呀！你来我云清寺也是好些时日了吧！”

“回师傅，七日零三个时辰。”

“好，师傅与你师兄们准备下山赚个外快，但思前想后吧！总感觉把你一人留在云清寺，我这个做师傅的实在有点放心不下。所以呢，师傅准备带你一起下山，你愿意吗？”

“不要师傅，徒弟还有一筐榴莲没有切丝呢！”

老秃瓢面部一怔，双目呈放空状态。片刻之后，面目一转，暴怒的对着拳三脚就是一顿猛拍。

“我问你去不去？你告诉我切不切丝？让你切丝，让你皮。”

“好了师傅，别打了，我去还不行吗。只是我什么都不会呀！你这不是让我送人头吗！”

“阿拳呀！为师让你去呢只是为了凑个十数，没别的意思。你说就凭我和你师兄们的高强武艺，那还不是一个打十个，留下一个鼓掌的。”

我希望老秃瓢说的是真的，毕竟我是教了学费的，只是他说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

“带犯人进见！”

拳三脚被一群身着兵甲之人押解至营帐中，营帐内一人正襟危坐，看着眉宇间的英气便知是这地儿的老大。身旁有九具用白布包裹的尸首，估计老秃瓢直到临死时方知道劫得是军队的物资。然而看着这九具尸首，拳三脚方如梦初醒，之前的心中梦也早已随他们而逝。

“跪下何人？”

“拳三脚，湘江人士，家中有田又有娘。奈何天杀的蝗灾，粮食没了，娘饿死了，为了生计我只能把自己卖到山上当土匪。谁知他们如此不讲信用，骗我钱财骗我人，如今我已是残菊败柳一个，啊！好伤心，不要活了。”

“太感人了！”将军与旁听的将士听了此番言论，不由的摇头拍手称好，更有甚者解放自我放声哭泣。

“那你家中还有其他亲人吗？”

“将军莫提，粮食就是被他们吃没的，还把我娘与我赶出家门。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呀！”

“岂有此理，普天之下竟然会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实是人性泯灭、道德沦丧呀！少年，快快请起。”

将军连忙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拳三脚，眼中多的是怜悯与愤懑之情。

“那今后你有何打算？或者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的别无他求，只求一岗位实现自我价值，好以此来告知世人我曾经来过。”

“好，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觉悟，实则是我大清之荣光，百姓之典范呀！只是这岗位吗，如若不嫌，我军中正好缺一切墩之人，你可先在职一段时间，等回京之后在另谋他处。”

“得嘞，谢过将军。”

这一切切出西林大道，切出似锦前程，切得慈禧亲钦点，切得名号“神厨小福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