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躺下，把盖好被子。”妻子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撞击到我的耳膜上。
原本三天一本的读书计划，被简媜先生的《以箭为翅》击溃，优美的文字让我一时无福消受。
阅读的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下来，从每分钟1.5页增加到了每分钟2.5页，甚至最高可达每分钟2.91页。
“是要穿衣服吗？”想必是儿子醒了，我闻声答道。
“让爸爸帮你穿衣服。”妻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放下生涩的文字从书房出来，窗外放出了些许的光亮，回望了一眼餐厅的挂钟，阅读时长恰好一个小时。
卧室的灯还未醒来，窗帘紧闭着，透过卫生间发出的荧荧微光，涵哥端坐在床头等待着似的。
“涵涵，先躺好。”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向还在梳妆的妻子问道：“今天穿哪件衣服？”
“现在光着腿呢，先穿上保暖。”
环视了一周，接着问道：“保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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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自己才是那个充满疑问的孩子，不论找啥，总要询问一番。
即便是自己面对如何搭配的问题，也是毫无头脑，都得征求她的意见。
涵哥静静地躺在被窝里，闪动着他那双大眼睛。
妻子从紧挨着的小床上取出一条保暖裤递给我，接着又回到卫生间忙活去了。
“要起床，穿衣服吗？”将保暖悬在空中，对着涵哥说。
他直接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要穿衣服，”然后指了指上身的保暖说：“你看，长耳朵兔”。
“这只长耳朵兔是什么颜色啊？”不假思索地问道。
他未做声。
或许是昨夜太过用力，还沉浸在被指责的涟漪之中。
因为识别不清颜色，我和妻子呵斥他学习不认真，还打了小手。
这是妻子第一次动手打他，虽然没用多少力气，但他的小脸沉得很深，还有些战战兢兢。
那一刻，我和妻子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想起他反复认错，并将三种颜色同指一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认不清，就不要睡觉了。”妻子佯装生气，从卧室出来，坐到了沙发上。
涵哥也火速跟了过来，爬上沙发，抱着她。
“你能不能认真点？”
“认真。”
“还学不学习了？”
“学习”。
“去把书拿过来。”妻子未给予好脸色，他也不敢离开，仍是紧紧的抱着。
“去把书拿来。”又一次严肃地说道。
“去，把书拿来，妈妈不生气了。”我摸了摸涵哥的头说。
既没有故作鬼脸，也没有佯装假哭，只是低着头，沉默地走回了房间。
“不能吼他，更不能打他，你得一点点来，”自认为学了几段育儿知识，一本正经地对妻子说。
见他不出来，便跟了进去。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
见我进来，抬了下头，又沉了下去。
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说：“爸爸，相信你，咱们继续加油好吗？”
他望了一眼卧室门口，小心翼翼地问：“妈妈呢？”
“妈妈，累了，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努力将“妈妈生气了”淹没在脑海里。
不能让孩子认为学习是为了妈妈或是任何人，而应该是自己。
“你看，这是什么？”他尝试着缓解压抑的气氛，就像往常一样带我识别动物。
“认识这些颜色了吗？”死脑筋的我，忽略了他，不假思索地提问。
欢喜的神情瞬间凝固，就像被迅速释放的二氧化碳，冰冷地透着白气，有气无力地说：“认识了。”
“这是什么颜色？”指向蓝色的圆点问他。
“蓝色，”声音很低，就像一只低声细语的蚊虫，小到你听不清。
听到“蓝色”，心中大喜，但接下来又让我陷入与妻子一样的悲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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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故意为之，又像是根本分不清，即便对了，也是胡蒙。
见我不悦，他接着问：“小花猫在干什么？”
颜色的正上方，有一只小花猫躲藏在屋角，探出头来。
是不是方式太粗鲁了，不如换个尝试，对他说：“小花猫在找颜色。”
“找颜色，”紧绷的神情略有改善，他紧跟着复述道。
“小花猫在找红色，你帮它找找看。”正当我觉得找到新方法的时候，他又指向了黄色圆点。
“这是红色吗？”有点不耐烦地问他。
“是红色，”他将头低的很深很深。
“坐好。”以为他在偷懒，便呵斥道：“精神点，不然就站到地上去。”
他顺从地挪到床沿，滑了下来，转身站在地上。
那一刻，自己就像常胜将军，肆意下达指令，却未发现他已瞌睡到极点。
坚持了一会儿，主动爬上床，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最后妻子安抚他睡下，夜里还有过一次挣扎，像是一场对抗，只有牵住他的小手，才安稳下来。
是不是太过于苛求了，就像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那样迫切。
涵哥平时表现还不错，不论睡前，还是醒来总要读绘本和百科，一一向你讨教其中意思。
甚至能将《一条聪明的鱼》通篇讲给你听，现在又爱上了《咕噜牛》和字宝宝。
如果仅凭认不清几种颜色，就判定他学习不认真，是不是有些言之过激了。
他酷爱昆虫，就连令人作呕的千足虫也不放过，上周回家还因此大哭了一场。
村子东南角的一户乡邻，在院外铁笼里圈养了几只孔雀，妻子带他过去看。
铁笼旁发现一只千足虫，便蹲下身观察，或是发现有人侵扰，它加速了行动，爬向车底。
他也跟了过去，趴在地上匍匐于车底，待我拉他的时侯整个身子都已经进去。
生怕他出不来，赶紧去拉他，应该是使劲的过程中，迫使他抬了头，撞到了底盘上，哇哇大哭起来。
泪水爬满整个小脸的他，仍挣扎着要去看那条虫子。
如果仅凭认不清几种颜色，就判定他做事不够专注，是不是有些言之过早了。
不得不陷入沉思，既怕他因为色盲认不清颜色，又怕他因为指责而备受打击。
今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他又拿起了昨天那本书。
翻开书问我小花猫的时候，低情商再度显现，直接追问圆点的颜色。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画面上，见他不言语故作激将地说：“再不认真，就不让你看书了。”
“不看了，”即便说着，他的眼睛依旧盯着画面。
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大忌，这不是让孩子被动放弃阅读吗？
他还是个三岁多的孩子，激将法并不很适用，只好硬着头皮挽回：“那其他书也不能看了。”
他还是不上套，接着说：“不看了。”
顿时有点慌了，思虑了一番，说：“《一条聪明的鱼》、《咕噜牛》、《地底下的动物》、《动植物大百科》，都不能看了。”
他默不作声，那一刻才松了口气，生怕自己的不当言行落成遗憾。
成年人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真是令人难堪。
清晨出门上班，乌云封住了天空，一抹玫红色的碳火点燃东方，瑟瑟冷风抖落秋的颜色，推搡着路人前行。
骑着单车加速，一如既往地与时间赛跑，小风变得愈发强劲，透过层层包裹的衣衫砸在身上。
前方电车的后座上，一个小男孩面若春风，嘴角微微上扬甜甜的笑着。
而涵哥却在幼儿园的路上，试图寻找一方庇护，反复地向我和妻子说：“我要找爷爷，我要找爷爷。”
是不是我们太操之过急了，不给予丝毫的成长空间。
就像那首被魔改成的《尿床歌》：“尿床怎么了，尿床怎么了，你小时没有尿过床吗？”
我们为何变得如此焦虑，仅因一点色彩的错误认知就要妄下断言，还由不得反驳。
当领导指责我们不够努力的时候，尚可狡辩一二，为何换成孩子，却要无条件的执行。
从超级演说家《幸福为什么那么难》里理解到：任何给予孩子的指责、谩骂都不是爱，而是掩饰我们无法管理情绪的工具和不敢承认弱小的谎言。
孩子不应该只是我们教养的对象，我们一样需要学习。
他给予图书、昆虫的热爱和专注是我梦寐以求的习惯，以至于现在还沉浸在阅读习惯的养成中。
教育是双向的，教会孩子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
《论语》曾告诉我们“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让孩子快速成长最好的方式就是追求自我的进步。
孩子才是自我成长中最好的榜样，而活到老，学到老不应只是一句勉励，而是一种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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