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疏冷的空气,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是14摄氏度。只穿着薄线衫的我被前一日的阳光欺骗,坐在教室里,手脚冰凉。
和北方的朋友抱怨,却被冠以“拉仇恨”的指摘。
我忘了进入零下的淮河以北,日历表早已翻过小雪,要用点滴的雪花和呼啸的北风覆盖和席卷,还要点缀些恼人的雾霾。
我也忘了两年前或再往前推进,身处北方的冬天,我是穿着怎样厚重的衣服行走在凌厉萧瑟的风里,又是用怎样的姿态蜷缩手脚抱炉取暖。
回忆突然光临,我无比想念干涩却不失灿烂的,北方的冬天。
家乡的冬天是不常有雪的,被冷空气凝固住的黄土也不会像春日那样漫天飞扬。我记得那一日一日笼罩在昼短夜长规律下的时光,像搬着板凳坐在有暖气的房间里晒了一中午的太阳。
我看到那条叫作时光机的隧道缓缓开启,它搭载我回到我年纪尚小的岁月。我抓不住什么,只看着周围五彩斑斓如同胶片,我曾经历过的一切扑簌簌落下,结成雪白的晶体。
我背着书包站在小学校门口的时候,是15年前的冬天。
天空的颜色还澄澈可见,那年岁还不似现在有大片的雾霾。早早起床通往学校的路上,有一片锈迹斑驳且裂开的地板砖。穿着棉鞋的我们在蒙蒙亮的微光里要分外小心,某一个翘起的底部,藏着腥臭无比的污水和渣滓。
穿着上,人人都是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从保暖秋衣到毛衣,再到抵御寒风的棉衣。大家摇摇晃晃像只笨拙的熊,但每个人又不吝惜将自己身体里存续的热量,挥洒到零度上下的户外操场。
阳光洒进教室,桌椅板凳一层镀金。暖气烧的很足,我紧紧拥着潺潺流水的暖气片,将无意中捡来的中性笔帽妥帖放置在挂了抹布的暖气管上。抹布在暖气的烘烤下已然干硬,我将它叠成被子的形状,把笔帽伪装成一个小人儿置身其中,冲着这无生命的物件浅笑,仿佛那安睡的是我自己。
这一切隐秘的快乐,都发生在某个走神的课堂。
下课后,我仍静静守着自己的小火炉,怕人声喧嚣惊扰了小人儿的睡眠。我喜欢那个角落,喜欢听淙淙的暖气水流,喜欢将自己周边设置结节和屏障,让其他人进不来。
这样持续到成年以后的安静和孤僻,不知是不是与北方那年的隆冬有关。
不知不觉半个钟点过去,窗外天空的颜色从依稀可见的蓝到深不见底的黑,该是更冷了吧。我手头的开题报告还可怜兮兮蜷缩在屏幕下方等我修改,玻璃都紧闭,我却能感觉到凉风一阵又一阵往教室里钻。
的确,从温度的比较上而言,与家乡十个纬度的差值导致了现在十度左右的实时温差。但生理上的感应,却不亚于大学期间未送暖气时那难捱的十天。
当时和现在有一点共通,就是独在异乡的孤独。不过所不同的是,彼时的自己即使借助厚实的被窝和各种驱寒工具仍无法让心脏暖和起来,现在则有了太多需要沉浸其中踏实完成的任务。
说到底,寒冷不还是源自于内心的渺小和软弱吗?
但即使青丝片片落,许多问题也没想明白结果。
我仍好想在这个终于来访的冬日夜晚,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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