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问我的时候,我一脸茫然。我不是她以为的逃避问题,更不是不愿意坦诚相待。我敷衍了事的回答了一句,便转身看着窗外。现在正是初秋,温度适宜,秋雨贪婪的下着,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邻居家的拉布拉多高兴的叫着,声音从窗户穿出来。我听到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香烟。我以为她会继续追问,但是直到她抽完香烟,她也一言不发,然后起身离开,轻轻的关上门,我从窗户看到她的丰田牌红色小车驶出小区大门。
我花了半个小时打扫房间,我不是一个勤劳的人,只有有客人来,或者房间实在凌乱不堪,我才会简单的收拾整理。房间收拾好后,我换了最喜爱的蓝色卫衣出门。秋雨已经停下来,桂花像是被遗忘在人间的天使,碎碎落落,安静的躺在地上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我深呼吸一口,感受着秋天独特的气息。我走到车位,驾驶着买来不久的奥迪牌小车,在车上约了她重新在蓝岸咖啡馆见面。
你得把孩子打掉。这是他的遗言。我开门见山的对她说道。我们在咖啡馆见面,落座在靠窗一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商业广场上巨大的滚动广告牌正在播放一条国产饮料的广告。
在你家不能说嘛?现在追出来说。她有些不悦的说道。
孩子是我的,再说他没有父母,现在他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孩子打掉,他就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东西了。我们两个可能会记着他,那些接受了他器官捐赠的可能会记得。我有时候是这样想的,也是笃定这样认为的,他还活着,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捐赠的器官救了七个人,那么我们就有可能碰见他救的那七个人,或许坐火车时碰到接受他心脏的人,再一次零距离的感受他的心跳;或者在街上与接受他眼角膜的人相遇,那么我们就是再一次深情的对视,他的眼睛还可以看到我,我也还可以再看到他的眼睛:碰到接受他肺的人,还和我们呼吸着同一个世界的空气,他肯定也能呼吸到这迷人的桂花香味,他以前说桂花香味是月亮的味道,现在他也真的去月亮上面了,我得为他留下活着的证据,这七个人还不够。她突然说了这么多,我没有想到她会考虑这么深,甚至为了他愿意牺牲余生。
可是?我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就被她打断。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完全可以再还能打掉孩子的时候打掉,然后忘记他,离开这个城市,去到另一个城市重新生活,重新恋爱。这是对我最好的选择,我很清楚。她看着我说道。
我没有权利要求你怎么做,我只是传达他最后的话,他希望我传达到位,也希望你可以做到,这是他生前最后的希望。我说道。
我懂他。你们虽然是十几年的朋友,但是我比你更懂他。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留下这个孩子,然后扶养长大,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做到。她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对她的决定佩服的五体投地。此是,我陷入左右为难。一边是十五年朋友的临终遗言,一边是他恋人为他甘愿奉献的伟大爱情,在当下这个利益至上的社会,一个二十五岁的女生愿意以余生为赌注,留下爱情的结晶,实在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
我们暂且安静下来。她双手捧着咖啡,咖啡冒着一缕缕热气,她埋头小抿了一口,然后靠在沙发上,眼神忧郁的望着窗外人群车流来来往往。我欲言又止,不想打破她的沉思,这一个多月来她已经承受了她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有形无形的压力全部重压在她身上,一位身材娇小,在培训机构当英语老师的女生。我想到了那句话,女本弱,为母则刚。眼前的这个女生完美的阐释了,验证了这句话。
我们一直喝完咖啡没有再说打胎的事情,只是简单的聊聊了工作,后面去到隔壁湘菜馆吃了简单的晚餐,然后我送她到她的车上,为她打开车门,她坐上车子,扭头对我说:有空我们去他老家一趟吧,我知道他还有一个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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