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门棠
我穿过堂道,有一丝凉风吹过,地面和墙壁被漆成铁皮灰,玻璃窗户蒙着灰色的塑料,扶手也是灰色的,一股脑儿的灰色调,既乏味又肃杀。我爬上楼梯。
他看着我。他穿黑色西裤,一双皮鞋黑得发亮,身体直立的姿势有点像荒野里的一块墓碑。脸上平常冷淡,没有抬手赶我走的意思,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头发花白,向外冒着雪霜的冰冷。
“像在哪儿见过。”我说。
“见面只是一种方式。从电视上,报纸上,广播里,殡葬仪式最后一个环节,都能算得上。”
“那我们是在什么时候?”
“刚刚。你以一种极不和睦的方式闯了进来,像个得了狂犬病还有些癫痫的运动狂热专家。”他抬起右手,停在半空中,用一根食指指了指我,手中的雪茄烟灰差点搓到我脸上。
一个闪亮的镜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那是一部老电影,拿破仑将军穿着一双高筒皮靴,手里握着一把擦得发亮的手枪,站在办公桌旁,对着手下撂狠话。
“你就是兵王——少校?”
“如果猜得没错,你是白少爷。”他的鼻子高挺,眼袋很深,一排一排长纹从额头上穿过,这反而给他那双圆瞪的眼睛增色不少。
他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嘴角习惯性往上扬,张开嘴时露出一排整齐得像是假牙的东西。
“一点儿也没错,我就是白少爷,一个在道上呆得不久的小人物,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微微颔首。
“丘比特公司的小当家,长头发,身高一米八,动作敏捷得能赶上火车。道上有快捷新闻栏目,你的消息这两天出现在屏幕下方的几率是每天二十四小时。”
“让你久等了!”
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朝我挥了挥手,手臂划过一个圆弧又回到身体的两侧。他示意我跟着他往前走,然后在楼梯右转的第一间房前停下,走了进去。
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灰暗而又宽大的油画,上面画着一位戴着黑色头巾的老妪,一身黑衣,像一只装扮得体的乌鸦。
她的眼睛看起来发绿光。浅木纹地板,白色墙壁,白色窗帘,除了一张老式办公桌,一台老电视,一部老电话,一只黑色酒瓶子和头顶转个不停的老风扇,一只总是盯着墙壁看的灰黑色公猫,见不到其它显眼的东西。
这是一间留下了太多时间印记的房间,空气里闪烁着铺满灰尘的陈旧味道。一群老旧的东西摆在一起,能让我想起老姑父挥给我的一个巴掌。
“你是怎么在这间老房子里呆下来的?”我在一张冰凉的铁板凳旁停了下来。
“感情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对某些东西念念难忘,你就被它牵着鼻子走。我在这栋烂房子里起家,倾注了太多艰难的感情。偶尔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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