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谁语悲风
“将军,别去……”她焦急万分,她不能让他去送死。
“边塞紧急,我若不去,如何定那军心。妇道之人,不要管我男子之事。”他怒气熊熊,只认为她是自私。
“将军!”
“你给我让开。”说着一推,她被推到在地,竟是,竟是险些摔伤了腿。
她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要出发了。”他不理,转身而去。
“拓朔!”她急了,“你,你好歹扶我回房,我这样子,无法回去啊。”
“这……好吧。”怎说也是四年的夫妻,既是娘子,那便要照顾。
他搀着她,一步一步挪回房去。
“拓朔,你口渴了吧,喝了它吧。”她端起茶水,递给他。
“好。”他竟想也没想的就一口饮下。
“对不起。”覆上他昏睡的容颜,她竟有丝丝不忍,“杜娘!”
“在。”一中年女子渡步进屋。
“照顾好老爷,我三日内必定回来,若是……未归……那解药,你便帮老爷服下……”她缓缓垂下头。
“夫人,老奴信您定能在三日内回来!”杜娘急了。
“但愿如此……”她着上了他的盔甲,“拓朔,等我……”
边塞总是苍凉的,正如去了哪里她,一箭中命,她却强撑着杀光了最后的五六人余党……
大漠孤烟,她望着落日,缓缓倒下,“将军……钰儿好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她终是撑不住,一睡不醒。
三日后,他醒了,整个将军府静悄悄的。
“皇帝下旨,庆贺宇文将军战绩有功,特赏……”付公公的声音,他竟没有听见。
他战绩有功?可他并未出战,难道是……对了,这些天竟没有见她的影子……
“钰儿呢?”他不顾公公在上,起身拽住了杜娘的袖子。
杜娘摇摇头,递给他一袭白绢。
“报,雨夫人,战死。”他猛然一愣,恍若天塌地陷,双眼一黑竟昏了过去。
他辞了将军,不做武夫,只是守着她的灵堂,没日没夜,似疯傻了一般。
“伊人替君战沙场,谁语悲风?黄沙白骨尽苍凉,断肠情伤……”路过的神棍,摇摇头,叹息。
【玖】曲已终,人已散
她久久停在舞雩台上,不肯离去。
那琴弦,弹了万千遍,却只是一首。
她起手,他着黄袍来,俊美的容颜,刻印在了那年,韶华她的心里。
她落手,他却进了皇陵,无人陪葬的独自躺在棺木中,沉沉的睡着。
他在时,他后宫三千,眼花缭乱。
他死后,却是人人谓之,不语葬之。
她就在那里,弹了三世春秋,弹得那十里桃花尽数落下。
他就在哪里,睡了一千多年,冰冷的棺木皇陵管住了他的心。
她自知,他不爱她。
却仍旧固执的,爱上了他。
她不过一介琴师,覆上琴弦却始终是个凡人。
他却是九五之尊,举止挥间,天下尽灭。
她那一曲,终是散了。
他与她也终是散了。
天各一方,人间阴阳……
没有了他,她又回到了与琴为伴的年华。
纵使她弹得再好,少了那着黄袍欣赏的男人,一切尽虚无。
她言,“一曲离殇终,却见曲终人已散……”
【拾】胭脂醉
“阿七。”他唤着她。
她立在桃树下,不言不语,只是细细的嗅着桃花。
“天凉了,也不多穿点儿,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苏北折摇摇头,起身退下外衣,走过去给秦七披上。
“北折……我想沫儿了。”她揪紧了外衣,低垂着脑袋。
苏北折叹了口气,“是啊,沫儿已经走了五年了。”说着,采下一朵桃花,轻轻一抛,随风而去。
“我乏了,先回去了。”说着,她渡步回了阁楼顶。
“阿七……”他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叹息着,“五年了,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让她如何相忘?五年前的那个少年……
她回了阁楼顶,一个支持不住摔在了地上,“沫儿……”她哽咽着,喊着苏九沫的名字,心疼的撕心裂肺。
让她如何相忘?那个白袍少年手持折扇冲她含笑的模样……
让她如何相忘?那一剑要命中她心时,他慌张而来,染了一身血红……
让她如何相忘?那为了自己可以不要命的苏九沫?
她忘不了……
颓唐的站起身来,任由苏北折替她披上的外衣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了床榻,抬起软枕,下边放着一盒胭脂。
精美的花纹,一笔一笔勾勒着他的模样,那时他——苏九沫送给她最后的一物。
淡然一笑,她搂着那胭脂坐在妆台上,细细的涂着……
“胭脂醉,醉得人落泪,我语终不悔……”
【拾壹】尘埃落定
“苏苏!”她竟听不见了,那时常来捧场听戏的凤九爷的声音,只是瞧见,那慌慌张张跑来的人影,还有四处逃窜的人群。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了力气?怎是这般乏了?
“苏苏!”凤九推挤着向外涌动的人群,一点一点接近着苏苏。
“凤……爷……”她艰难的开口,伸出手想要够到凤九伸过来的手,却,终是迟了那一步。
“苏苏!”瞧着苏苏轰然倒下,凤九一瞬愣了,竟不知要作甚。
“呦?这不是名旦苏苏么?”石楠伸出手就要触碰到了苏苏的面颊。
“混蛋,收回你的脏手。”凤九怒从心起,推挤了两人一跃上了台子,抬起扇子狠狠的敲在了石楠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你……”石楠本想大骂出口,却定情一瞧,这不是名震江东的江东大爷凤九爷么?这可不是好热的人儿啊,赶忙就要谄媚的奉承。
孰知……
“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死了算我的。”凤九豁开了手,喊道。
“是,凤爷。”说着,一群小厮手执木棍,连拖带拽的将石楠一群人弄了出去,而后便是声声惨叫……
“苏苏!”凤九赶忙上前一把搂住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苏苏搂在怀中。
“凤……爷……苏苏……乏了……”说着,竟是一笑。
“苏苏,听爷的话,别睡。”凤九慌了,抱起苏苏就要往外走。
“凤……爷……听天……由……命……尘埃……落定……”苏苏强撑起了一个笑,竟是比那哭还难看。
“狗屁听天由命,告诉你苏苏,你苏苏的命是我凤九的,谁敢夺你命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凤九听言,跑得更快。
最终……真如苏苏所说,一切尘埃落定了。
名闻江东的花旦苏苏被人杀了,江东大爷凤九爷也在第二天隐归不知去向……
或许真若那般尘埃落定……
【拾贰】毒蛊
“你喝是不喝?”白文雪端着那一碗汤药,没了耐心。
“不喝。”筝巧巧一个劲儿的躲着那汤药。
“你就是不喝也得喝。”说着,一摆手,上来了三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摁住了筝巧巧,白文雪便阴冷笑着将那晚汤药灌给了筝巧巧。
“啊!!!”那晚的木府,夜很漫长,似乎过了很久……
“少奶奶……”刚走进筝巧巧卧室的丫鬟凝香刚要说,便瞧见那一头花白头发,红着双眼,佛若毁了容颜一般的筝巧巧,好似一具枯尸躺在床榻上,等着死。
“啊!!!!”凝香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瞧见那场景,吓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真若白文雪所期待的那样,木涟漪从边关回来后去了一趟【巧巧阁】便再也没有去过,丫鬟哪里也没有,只有陪嫁进来的筝巧巧的贴身丫鬟牡丹在那里守着她家小姐,无怨无悔。且,自那之后,这木府佛若没有了筝巧巧这人,谈话间皆听闻不见其名,这可是让白文雪高兴了好一阵儿。
今日又是,木涟漪来到了【文雪阁】,今晚休在此。
“将军,今日可是乏了?让雪儿帮您揉揉吧,雪儿今日刚从梅娘哪里学来了一招……”白文雪正兴奋的说着,木涟漪突然冷了脸色,道。“解药。”
“什么解药?”白文雪一愣。
“你下给巧巧的毒的解药。”他说的焦急万分,“快给我,若是撑不过今晚巧巧会送命的。”
“你……哈哈……你爱她?”白文雪听闻,放肆的大笑,问道。
“我爱她,我木涟漪此生只爱她一人。”
“那我,那我算什么?”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答得风轻云淡。
“好啊,你要解药,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毒蛊是我下的,只要用我的心去喂养那只蛊,那毒蛊就会消失。”她瞧着他,赌他不会杀了自己。
她错了……
那一剑穿心的痛,竟比不过心死的痛……
她缓缓倒下,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开始哀叹自己的固执。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在春城湖边没有遇见他,她定不回是如今这样。
那少年,一袭白裳一只玉笛,吹的她沉沦了半生……
那毒蛊,噬了她的心,碎了她的执念……
【拾叁】莫语当初
“把,云依然,赶出宰相府。”他一挥手,命下人赶走她。
“东筝?!”她一怔,竟是不知要说什么。他,要赶她走?
“这……”一旁的下人左右为难,宰相府当家的自然是他们的老爷,可是夫人带他们也如同一家人,这……
“没听见我的话么?我叫你们赶走她。”他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赶人总有个理由,还先请宰相大人给出理由。”云依然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异常镇定的喝着西湖龙井,问道。
“理由?你还有有脸朝我要理由?”墨东筝勃然大怒,“春桃,把证据拿来。”
说着,艾春桃垂着头,一副娇人儿的模样,款款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瞧不见是什么。“姐姐也真是的,老爷那般爱你,你竟然……哎,竟然害他……”说着,她详装伤心的打开了纸包,里边竟是,竟是朱砂。
“这,这不是我的。”她慌了,那东西,她瞧见过,一只摆在他的床头,那时他娘为他做的护身符。
“还说不是你的?那这东西为何从你的衣物中翻了出来?”他越说越怒,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在了云依然的脸上,片刻红肿了一片,手中的茶杯也摔了个粉碎。
她一愣,忘了反驳。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那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似乎要将她融化。
“我走便是。”她是瞧见了,艾春桃那阴谋得逞的表情。却也不是介意的了,他都不信自己了,那些曾经承诺过的地老天荒,海誓山盟还有何算数一说?
她了然,不爱了,就散了。
她没有回头,就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过了几许春秋,几朝日暮,昏昏沉沉的,她明白,她已经离开了。
或许也是上天注定……一朝改朝换代……
她只平静的过了四年,刚刚忘掉了他,却又让她遇见他,老天,是在玩笑她么?
“依……然……”他沙哑着嗓子,不敢看面前的人儿。
“渴了吧。进屋歇歇吧。”她没有说什么,掺着他进了屋子。
他被流放了,在朝的官员都是这般,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被流放,无一幸免。
“依然……当初……”他瞧着她,攥紧了她的手。似比四年前粗糙了不少。
“一会儿我丈夫和儿子就会回来了,你若吃完了,就走吧,前边有地方可以安置你的。”她挣开了,转身收拾着东西。
“你,嫁人了?”他一怔。
“嗯。”她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慌了,逃一般的跑了出去,再也没有来过……
既然已经被硬生生的错过,何必再言当初?
【拾肆】不闻
“她,会随我走的。”苏江南合起了扇子,瞧着与他对子的莫白春。
“我不信。”莫白春抬起头,一子落,“我赢了。”
“你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啊。”苏江南摇摇头,收起了棋盘,“真是不能与你对棋,输的太惨啊。”他边说边笑。
“你说她会随你走,你凭何这般说?”莫白春斜壶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信,与我赌一局,你便会知晓。”苏江南收敛了笑意,道。
“赌便赌,我莫白春还曾怕过你苏江南?”莫白春听闻,更是兴趣大增。
“就赌她会随我走。”
“若是你输了呢?”
“那我便退出她的视野,从此不再出现。”
“好。”
“若是你输了呢?”
“那我如你一般,从此不再出现。”
“一言为定。”两人击拳为证。
“何时来赌?”
“自然是现在。”苏江南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出的女子,“莺儿就在那里。”
“好,我便与你赌,说,怎个比法?”莫白春收敛了玩笑,严肃了不少。
“理她四尺,不惊其,只轻唤,她若回头,便是决定与你走。”苏江南说着,缓步让出了门口。“你先来吧。我垫后。”
“呵,说的轻巧,可别让我将你比下去不甘心啊。”莫白春听闻,一笑,这简单。
“请。”
莫白春迈开步子,过去。没有惊动那正赏花的人儿。
“莺儿……”他轻唤,似生怕惊扰了他。
他一瞬,愣了,她竟没有回头。
“莺儿……”不知何时,苏江南已经走到了他的另一边,她的身后,轻轻一唤。
那人儿巧笑倩兮的回过头来,腻声一句“江南”碎了他(莫白春)一地执念。
她随苏江南走了,莫然不语,两人肩并肩,忘了身后的宛城的江南。
他也走了。但他不知,李莺莺十三岁那年高烧,烧坏了耳朵,只有伴她四年的苏江南,她能听见,别人,不过丝丝风声。他不知,李莺莺此生此世只爱一人,那人便是——莫白春。
他不知,他错过她,他不知,他错过了一生一世……
【拾伍】黄泉路
她独自一人走在无人的黄泉路上,细细地想着,二十年自己的固执。
“沈文安,你家被抄了,巡抚大人证实你私自贩卖皇上御赐的玲珑秋水。”周栐一脸淡笑的瞧着脸色泛白,抿着清茶的沈文安。
他一惊,被抄了?
“不过你家的下人还真是衷心,独自拦了所有的罪名。明日午时候斩。”周栐说着起身,缓缓往外走,“真是可怜了那小丫头,长的俊俏的很……似叫……华凌。”
“华凌?”沈文安蹙眉。
“对啊,就是那个华凌,白白净净的俊俏的小丫头,可惜了啊。”周栐摇摇头,叹了口气。
“呵呵。”他一笑而过,华凌?真是个衷心的丫鬟,找个好地方葬了便是。
晌午毒辣的骄阳,晒得她昏昏欲睡,层层的人群,终是找不到他的身影。
罢了,只要他无恙,我便安心。纵使是死了,也算我偿给他,上一世的债。
一世轮回,又一生人海茫茫,一瞬她失了方向。
这一世,她名解唤宁姬,京城【宫离阁】的花魁,长安城鼎鼎有名的琴姬。
这一世,他名项唤伯堇,皇帝的亲哥哥。
她一世琴姬怎能辱了他皇家的贵气?
她一笑,一条白绫葬了这一世她最后徒剩的清莲。
那鬼差告诉她,她再也不可轮回。她点点头,走上了黄泉路。
瞧见他随着众人走上了奈何桥,背对着她,如同前两世一般,留给她的终是背影。纵使一回首,瞧见了的也不过是一副江南如画。
她葬了一世清莲,留不住他回眸一瞥。
罢了,那忘川,便是她最后的归宿。他,或许会在流年中被冲走,那样也好,那心,便不会那样疼。
【拾陆】芙蓉
“芙榕……”兰巧揪紧了她的衣袖,似生怕她跑了。
“我定要与她在一起。”她认真的瞧着兰巧,道。
“可是……”兰巧松了松紧揪着的手。
“纵使他走在我之前,我也定要与他在一起。”她深深的看着窗外,偶尔飞过那成双成对的飞鸟,啼鸣着至死不渝的传说。
“我,还是拦不住你。”兰巧垂着头,闭紧了双眼。
“出了宫,顺了你阿玛的意思,嫁给礼部尚书阳司南又如何?”她一笑,“姐姐瞧得出来,那傻小子,倾了真情。”
“……我懂……”兰巧语毕,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榕桂殿】。
她摇摇头,“你不懂,那爱深了,谁也无法阻止。”
那晚的【榕桂殿】,一夜灯火通明,竟使那侍婢太监不敢靠近。
“榕贵妃不见了!”不知谁大叫一声,惹来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番。
“都干什么呢,成何体统?!”师苍玉着着一袭墨袍,瞧见一群人围着【榕桂殿】唧唧喳喳的,心下甚是不爽,蹙眉道。
“奴婢(太监)叩见三王爷。”一群人瞧见来人,恭恭敬敬的跪下道。
“怎么回事?”师苍玉随便指了一人问。
“榕贵妃不见了。”那人起来,甚是惶恐道。
“什么!”他已经,快步走进了【榕桂殿】四下一寻,竟真没了人影。一瞥,瞧见了她常日用的妆镜前躺着一株芙蓉。
“你……要陪他……?”他定眼瞧着那芙蓉,问。
芙蓉不语,似微风拂过,那芙蓉动了一动。
他摇摇头,命下人将那芙蓉侵在水中,随着师白君一同葬进了皇陵。
“芙蓉沁水伴君葬,我守你百年沧桑,惊鸿无浪……”
【拾柒】画殇
“青浊真是好啊。圣上请了画师来为姐姐作画呢。”泠倾语颇酸。
“诶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嗯……让姐姐想想,是不是吃醋了?”绘青浊纤纤细手轻轻刮过泠倾语,颇为调皮的说道。
“诶呀,姐姐真是的,坏!”说着,泠倾语脸一红,转身就要离开。
“好啦好啦,姐姐错了,倾语生气嘛。”绘青浊过泠倾语的衣袖,道。
“对了,姐姐,听说进来的这个画师在西域颇有名气呢。是姓……姓……苏,对,姓苏,似叫锦络。听闻,是西域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诶呀,都给姐姐看去了,倾语真是好不甘心啊。”泠倾语涨红着小脸瞧着绘青浊,道。
“你说,他叫,苏锦络?”她一惊,难道是他?
“对啊,听闻此人颇为怪异,总爱着一身白裳,三年前是,如今更是如此。”泠倾语一瞥眼,瞧见那花间绽放的珍珠柏,“姐姐瞧,那花儿,漂亮得很。”说着,就没了人影。
“诶?倾语。”绘青浊四下瞧了瞧,真是没了影子。
眼前白影闪过,似觉得发间一点。
“姐姐带上这花儿,竟比仙子漂亮啊。”泠倾语一笑,调皮得很。
“真是,小丫头。”绘青浊一笑,无意一瞥,竟瞧见了,那大片鸳鸯红中的白衣男子,熟悉的容颜竟让她呼吸一滞。
“苏公子,那便是绘贵妃,奴才这就带您瞧瞧去。”小福子一脸谄媚的瞧着含笑的苏锦络,心下一想,这公子生的也太俊俏了。
“好。”他没有瞥见,那与泠倾语嬉笑的绘青浊,不然定不会是这般淡然。
“奴才给绘贵妃、泠美人请安。”小福子瞧见与绘青浊的竟不是别人,就是当朝大将军泠安的亲妹妹泠倾语,音下一软。
“小福子,这不会就是圣上给姐姐画像的画师吧?长的真是俊俏。”泠倾语定眸瞧了一眼,呀呀呀,长的是真生俊俏,若是不说便以为是仙子呢。
他一怔,没有想到,竟真是她。
“小福子,倾语,你们先回避一下,这作画若是旁人瞧着,这,我也放不开啊,是吧。”她瞧着他,胡扯着理由。
“也对。”也幸好,泠倾语生性单纯,便与小福子一同回避了。
“青……浊……真的是你?”他木讷的瞧着她,竟是不敢多言。
“自然是我。”她也瞧着他,却淡然了不少,三年了,该忘的也要忘了,再存着便是矫情了。“箬箬还好吧,新婚燕尔怎不多陪陪新娘子?”她一笑,却讽刺略多。
“青浊……”他被她语意一堵,忘了下文。
“画吧,这些年,有圣上陪着,我过的比当年好多了。”她一笑,便坐下,抬抬手,轻唤,“双桃,给苏公子上笔墨。”
“是。”一个小丫鬟端着笔墨,与一个小小的桌台,快步而来。
此后便是她不语,淡淡的看着他,挑眉浅笑,万分风姿。
他抬了抬笔,叹了口气,点点墨汁便开始浅画。
三日后,“青浊啊,苏公子给画的还是不错吧。但朕觉得总是不太真,哎,这天下是真没有人能绘出我的青浊的风姿啊。”云烁然瞧画一愣,但又随即了然,道。
她只一笑,“圣上,青浊乏了,不知可否先回宫小息?”她是放肆的,可是他对于她的放肆却是千般纵容。
“好。”他一笑,道。
她渡着小步,回了宫殿,便瞧见满宫的梨花都开了,落了一地,风一吹,呛走几瓣,也罢。
他(苏锦络)怀中揣着一块儿白玉,上边歪歪斜斜的刻着“绘青浊”三个字,这是年幼她给他的“定情物”,他一直留着,等着有一天她兑现诺言,现在虽在手,却凉透了心。
画不出你的骨骼,画不出万家灯火。他了然一笑,此生已然错过……
【拾捌】还情
暗箭中心的一瞬,她绝望了。她不想死啊,挣扎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活着么。有他在,她怎舍得死?而现在,若是死了,将他推给别人,那便是比死更难受的惩罚。
“薇儿。”她只是瞧见他开口的口型,却一愣,忘了躲避。
“砰”被撞飞的身影,是她。“嗖”被刺中心脏,缓缓倒下的身影,是他。
“闻蒻!”她嘶声的喊叫着。
“薇儿。”他费力的抬起手,企图勾到她几丈开外的手。
“闻蒻。”她喊着,支撑起佛若被撞垮的身骨,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猛地一跪,将他揽入怀中。
“刚才……将你推……开……弄疼你了吧……”他缓缓开口,声音小如蚊蝇,血却留的放肆。
“不,闻蒻,别说话,求你,别抛下我。”她拖着他,希望将他拖会村子。
“薇儿……我……乏……了……就睡……一会儿……”他一笑,缓缓就要闭上双眼。
“不,闻蒻,别睡……”她慌了。
“真的……好舍不得……这是……我……欠你……的……”语毕,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鲜红的血染了她一袖,刺痛了双眸。
“不!!!”她仰头,喊出的声音沙哑。
你欠我的,你说的,便是必要还的,我等你,等你还我这份情。
一恍,便忘了,过了几年,日出日落,她就是留在她与他相遇的地方,等着他,等着他来寻她。
“喝了吧,记住,不如忘了。”孟婆苦口婆心的劝导着。
“不。”她似铁了心不喝。
“那你便在这奈何桥上等吧。”孟婆瞧她执着,不语多言。
她便在这里等,几千年几万年不过眨眼一瞬。
“闻蒻!”她一惊,终是等到了。
“敢问姑娘是在叫在下?”他一愣,“可在下不叫闻蒻。”
“不,你就是。”她固执的唤着,“闻蒻,闻蒻。”
“这……”他瞧了她一眼,“那便算是在下叫闻蒻,不知姑娘唤在下何事?”
“还情,欠情还情,天经地义。”她拦着他,不让他前行,说的理直气壮。
“在下并不是姑娘口中的闻蒻,在下也似并不欠姑娘情。”他淡淡开口,真不似当年的他。
“你不是?”她一愣,“不,你骗我。”
“我骗你做何?不是便不是。”他说着,就要往前走。
“那你便不是。”她愣愣一言,就做回了那远处,“我在等人,你走吧。”
他摇摇头,叹,“真是痴情人啊。”
她便坐在哪里,等,等的花开花败,人去不归。
她忘了,他已经轮回了几载,她忘了,那几载他已忘却了她,那个他欠情的女子,他忘了。罢了,忘了便是忘了……这情……便是欠着……
【拾玖】生是戏子,冷暖自知
“王爷,婉儿这里,不是青楼,是戏院,只唱戏不接客。”她淡淡开口,转身就要赶他出去。
“婉儿,我是认真的。”他看着她,认真道。
“戏子的情全在戏中,戏外,是人,但无情。”她浅浅一笑,一推,便将他推开,关上门和上锁,卸了妆容,便上塌入睡。
他在外,站了一宿,直至她第二日清晨醒来梳妆。
“傻子。”她一笑,竟带了戏子最不该带有的情感。
为她,他站在那西窗阁下站了三个月,真情总会打动无情人。那便是,她动情了。
之后,又要让她说什么?上天弄人?也是,不过一个月。
有人谋权篡位,改朝换代,皇室的人,没有一个活着的。
而她依旧在唱戏,唱京剧,唱后生无人,唱此生惆怅,唱往后无他……
云弱戏楼的听戏的人越来越多,捧任婉儿的人更是多,千万黄金一砸,不过如何?一睹芳颜。又是千万黄金一抛,为何?不过是为了听那一段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凉花腔。
“婉儿,我是认真的。”又是一个傻子,和那时一样,认真的瞧着她。
“王爷,婉儿这里是戏院不是青楼,不接客。”她猛地一关门,却颤抖着缓缓蹲下。如同那年一般,都是王爷,都是这般认真的瞧着她说,同是这样,让她,如何?
不一样的却是,他回去了,不似当年的他,傻傻的留在外边,露宿了一宿。
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她是戏子,长安城中有名的戏子,一生中唯一爱的人,死了,仅仅只是甜言蜜语了一个月……她是怕了,她怕她爱上他之后又是一朝改朝换代,他也随他一般离她而去。她,是怕了……
“戏子的情全在戏中,戏外,便是生是戏子,冷暖自知。”她瞧着他,缓缓开口,砸落了他的执着……
许真是这般,生是戏子,冷暖自知。她爱上了或许还不如这般,冷暖自知,便也没了牵挂。
【贰拾】琴师
他说过,他爱上她也不过回眸一瞥,瞥见了她,琴音乱的一塌糊涂。
她一笑,消失在了江南的尽头,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南浊……”他双手抚琴,轻轻唤着,瞧着画中的女子,轻轻拨动琴弦。
宛若流水,却点缀着哀伤与惆怅;宛若白云,却硬的硌痛了他的心。
“今天又是《凝叮落》。”好友苏白影合起了折扇,摇摇头,迈入屋内。
“忘不掉,便弹。直到那心都麻木了。”他并未看向他,淡淡开口,继续弹着未弹完的《凝叮落》。
“她已经走了,走了八年了,从未回来过,你何必纠结?”苏白影蹙着眉头,不悦的瞧着专心致志弹着《凝叮落》的花云渃。
“她是走了,连带着我的心一起走了。”他抬起头,语一出,苏白影拍桌而立,“你就是太懦弱!”
“懦弱又怎样?爱上他,懦弱一生又何妨?”他的琴声越来越乱,最后只听“啪”的一声,琴弦骤然一断,苏白影一愣。
“既然爱她,何不将她抢回来?”苏白影瞧见,语意一软。
“她爱上她自己喜欢的,那便是幸福了,我若强夺,她便是记恨几辈子。那般,不如死去的感觉,我还是不要了。”他双手一抚琴,摇头道。
“罢了,随你。”苏白影瞧他那模样,自知是说不通了,展开折扇,离开。
“你不知,那爱,是禁锢,是蛊毒,是日日的梦魇,我是怕了。我怕再次见到她,那心,会一滞,不再跳动。我真是怕了。”他缓缓站起,遥遥的瞧着窗外,淡淡开口。
他不过一世琴师,她呢?她已是轩王妃,他怎能承受的了?
他自是怕了,不仅怕在见她时心脏一滞,更怕她已将她忘记,扔在那可有可无的岁月里,他怎承受的起?
【贰拾壹】骨间生花(长篇)
{灵感自歌曲《盗墓笔记·张起灵·不朽》果然,音频怪物的歌让我甚有灵感}
原词:别去触碰从白骨里开出的花,多少破碎画面闪现那一霎。不要忘记黑夜里静默的悬崖,彷徨和迷失是遗忘的代价。<超有灵感>
“怜儿,我若是死了,便会带着哪朵白莲下葬。”他定睛瞧着她,一往情深。
“真是胡言,你怎会死?”白怜蹙着眉头回瞧他,“你若是死了,那我便陪你下葬,我要与你同在。”她语气比他坚强。
“不,你要活着。我要你活着,忘了我。”他微微一笑,一句话,说的她一愣。
“我不要!”她倔强的看着他。
“对不起,忘了吧。”他淡淡开口,谁知竟是离别的前奏。
“不!”她只是瞧着,他,一把将她推开,那一箭正中心脏,鲜血肆意的流淌,他一笑,闭上了双眼,任凭她如何大喊,便再也睁不开了。
“皇后,请随我们出宫,圣上说过,若是战乱定要护您周全。”说着俩个侍卫不由分说就是一记手刀,“苍龙……”她终是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只记得,战火纷飞,他躺在大殿的正中眼,胸口插着一只着着火的长箭。
三日后的洛阳坡……
“当真要下?”其中一个侍卫瞧着睡熟的白怜,有些不忍。
“圣上说过,若是将皇后带出宫,那边是要让她喝了这‘忘’。”另一个侍卫不由分说的将一包白色粉末倒进了水中,扶起白怜,灌下。
“皇后,请您不要怪罪圣上,若是怪罪便是要龙六与我便可。圣上是不希望您悲伤。”说着,两人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是忘了,第二日醒来便忘了所有,当然也包括他……所幸是有人路过,好心的将其带回家,这一辈子也便是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天下大乱,但最终又恢复了平静……那年大事,玄泠王过世,举国同悲……
<下一世>
“喂,我说小孙,你能快点儿不?已经进了棺木,你也不小心点儿,若是一个不小心葬身再次也是不一定呢。”白渃微蹙着眉头,手里的手电光线越来越暗,“有没有电池?手电要没电了。”
“有有有,我说白教授,你走慢点儿。”说着孙泽云就赶忙跑过来,拿出两节七号电池给白渃微。
“呼,吓死了,刚才以为是什么。”正在换电池的白渃微一抬头,便感到身旁阴风阵阵,一个白影晃过,下了一跳,定情一看,才知不过是自己的白衬衫一晃。
“白教授,这就是玄泠王的棺木吧?真是好精致哦,这玄天王也真是对他这哥哥太好了,这紫檀木上渡了一层金一层银还镶着珍珠玛瑙,太华贵了吧?不过,这花纹还真娘。”孙泽云刚刚还在感叹,定睛一看,不由得一笑。
“怎么了?”听闻寻到了棺木,身为考古学家的直觉,白渃微凭着感觉寻到了孙泽云,伸手摸了摸棺木,细细感受这上边的花纹,“是……是莲花?”
“可不嘛,一个大男人用莲花,真是娘诶!”孙泽云撇撇嘴,准备好工具就要撬开棺木。
“哇,这棺木是打不开封死的?连一个缝儿都没有诶!”孙泽云是吃奶的劲儿都是上了就是打不开这口破棺材,气的哇哇乱叫。
“你……我试试……”说着,白渃微感到离这棺木其中一端越近,便越有一股思念的感觉,手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般,轻轻的画着其中的一朵莲花,那棺木,竟然随着白渃微画完莲花,应觉而开。
“天啊,这白骨中间竟然长出了莲花,还是白莲诶!”孙泽云惊讶的大叫。
白渃微却颤抖着双手,摘下了哪朵白莲,脑海中佛若电影般放映着,前世,那个名叫玄苍龙的男人,那个宠自己宠到放肆的男人,那个到最后死在大殿,脸上带有笑意的男人,那个认真的有些过分的对自己说不让自己陪他死的男人。她都记起来了,似乎就是一瞬,那些七零八碎的记忆,让她恍惚。
她记起她是如何死的,那是十年后,那毒竟然凭空消失了,让她记起了。但那时,他已经走了十年,她后悔,又能如何?
走到了与他第一次相间的悬崖,纵身一跃,便失去了知觉,那一世便也过去了。
又是一瞬,整个皇陵佛若只有她一人,感受着这里有的,他最后的温度。
她自是知晓……那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一世是忘不掉了……
【贰拾贰】透骨伤
“不,拾年!别,别丢下我。”半凉伏在慕拾年冰冷的身体上,凄凄哀哀的哭着,她不敢想象,那昨日还与自己嬉闹的人,今日竟丢下自己,独自走了。
“拾年,你个混蛋,谁让你抛下凉儿的?你不是说过要陪凉儿一生一世?你不是说过要在凉儿之后走,为的就是怕我在哪里走丢了。现在你去了,这世界已经将我丢了,我该怎样?十年,慕拾年,你说啊!你告诉我!我该怎样?”半凉哭的泪眼婆娑,一下一下捶打着已经凉透的尸体,那种离她而去的感觉,她绝望了。
却突然止住了哭泣,神色恍惚的起身,一步一步佛若丢了魂儿般走出了慕府,便再也没有回来,整整十年,整个中原,打探不到一点儿她的讯息。
突然的某一天……江南一处及普通的客栈里……
“小二,来壶茶水。”一男子背着一包袱,面色有些苍白,进店便吆喝了一声。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喽。”说着,小二端着一壶精心泡着的西湖龙井,给男子倒了一杯,呈了上去,“不知客官可要点些酒菜?”
“这……来几盘小炒便可。不要贵的,极便宜的便可。”男子垂着眉眼,右手攥紧了腰包,声音极细。
小二神色怪异的一瞧,自知这男子没多少钱,便语气一转,“知道了。”转身离开。
吃吃喝喝,便过了晌午,毒辣的骄阳一过,这男子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起身便要离开,“小二结账。”
“得嘞!客官一共四十八文。”小二说着,毛巾一甩搭在了肩上。
“这……小哥你看可不可以赊账?在下,在下这里只有十六文。”男子红着半边脸,语气比刚才更细。
“什么?吃霸王餐的?来人啊,赶出去,打一顿。”小二脸色立马不善起来,扬起手来便要招呼人揍男子一顿。
“且慢,阿权怎么回事?”说着,楼上下来一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人长的倾城倾国,温柔的很,声音宛若银铃般悦耳。
“掌柜的。”小二见楼上下来的女子,恭敬地站到了一旁,指着男子道。“这人来店里吃霸王餐。”
“半……半……凉……”男子细瞧着女子,一瞬,竟惊呆了。
“拾年……”半凉定睛一瞧,这,这是十年前死去的男人?怎会?
两人在屋内谈了许久,她才知,那些年伴着她的不是慕拾年,而是苏亿白,那个还剩下半年希望的苏亿白。她终是明白,为什么十一年前的那年夏天,慕拾年的改变会那样大,因为那不是慕拾年而是苏亿白,那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的……装成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陪了自己最后的半年……那半年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她没有让他付钱,他便走了……
她后悔了,为什么最初爱上的不是苏亿白,偏偏会爱上根本不爱自己的慕拾年,她的心累了,更痛的要死……
她永生忘不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伤,醉了一世,浮伤忘川,永不忘的痛苦……那个男人,她永远不会忘……他不叫慕拾年,他叫苏亿白……
就是当年在江南,惊鸿一瞥,撇看到的,吹着玉笛冲着她含笑的男子……那个陪了她半年的他……
【贰拾叁】河过忘川,三途微澜
她上了那渡船人的船……
“姑娘,瞧着那忘川河的两岸,你的前世便都在岸上……”那渡船人声音沙哑,说完,便开始缓缓地摇着船桨,整个渡船便开始悠悠地前进。
“麻烦你了。”她低着头,语气喃喃。
渡船人只用心的划着船,丝毫不管她。
“花九落!”她只无意一瞥,便瞥见了岸上孤身自立的花九落,目光忧伤的望着对岸,“九落,这里啊,我是瑶儿!”她起身,大声呼喊着,可那花九落佛若没听见一般,依旧遥遥的望着对岸,不言不语。
她便不再呼喊,也回头看向了对岸,一瞬,她一滞忘了呼吸。
对岸是她,肩并肩的与师兄花凌汛走着,身后是无言的洛阳城,还有那寂静如斯的宫城殿,她忘了,身后还有被她忘了的花九落,她是忘了……一世错过……
不到片刻,又是一载,他,他是云渃君。“渃君!瑶儿在这里啊。”她瞧见了,转世的他,依旧孤单的负手而立,望着对岸。
她了然,又是一望,紧接着又是一愣。
对岸又是她,嬉闹说笑地与四王爷夜阑珊走在一起,吃着冰糖葫芦,弗若一个小孩子,秋玲山的春天,却冷的让她难受,她又是忘了,凤凰城中他的等待,她,忘了……又是一世错过……
她未回过神儿来,遇见了他,一袭蓝袍,怀中抱着那只罕见的雪狐,低垂着眸子。
她未呼喊,直截了当的瞧向了对岸。
她与别人缠绵,夜夜笙歌,她是妓子,名震江南的妓子苏瑶儿,而他是坐镇江东的巡环王北宫秋雪,她怎配得上他,染指了他的高贵。
又是已然错过……而这忘川也到了尽头。
“下船吧。”渡船人淡淡的开口,她不言语,转身下了船,消失在了夜幕中的忘川岸上。
“河过忘川,三途微澜。生生世世,纠缠不断。”渡船人缓缓将船划走,轻轻的唱着,几千年,没有停歇过……
河过忘川,三途微澜……
【贰拾肆】【此生已错过,风月不堪留】
他与她相识三载,一朝分别。
“我们来年再见。”她笑,一饮送别的酒。
他看着她潇洒地转身,扬鞭策马,一路烟尘,沉默至哀伤。
不是承受不了离别的苦,而是,她是凤黎的公主,而他,是大魏的将军。皇城已经得到消息,凤黎可能会在今年冬日进攻大魏。
他似一朵带刺的玫瑰,明艳朝气却带着傲气的刺。
他若抗争,便是对立,不死不休;他若投降,便是不仁不孝不义。不消自裁,她也会折了他的腰,斩他于剑下!
入冬,凤黎国来犯。攻城掠地,来势难挡。
他,守着大魏最后一道防线。
凛凛寒风吹得他的红袍猎猎,“皇上他……如何?”
宫里来的公公叹了口气,“还是如往常一般。”
往常,即是歌舞升平。
他叹气,他的皇上,他的太子啊!还是这般不知重担之沉么?
城门之上,他手持长枪,直视敌军统帅,那挺拔却纤细的身形。
凤黎国长公主,带兵出征。
“将军!将军!”
不顾周围将士的劝阻,他提气纵身飞落城门之外。
“今日,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凤黎长公主的身手!”
“佟轩!佟轩!路佟轩!”她怔怔地看着被她一刀砍中的他。明明那一刀却是可以躲过的。为什么?
“将军战死!我们要为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
一时之间,大魏将士怨怒通天,气势大涨。
那一日,大魏大退凤黎军。
那一日,这个世上也没有了他。
“轩,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我已劝服父王放弃侵略大魏。我们俱是心高气傲之人,我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你我真正较量一次!可你却……”此生,第一滴泪落下。
理不清谁是谁非,是谁错过了谁,终只剩回忆。
【贰拾伍】轻罗小扇染朱红
她最终还是逃不过宿命的枷锁,拱手让了江山,被人一语中的,当了这江山如画的陪嫁嫁妆。
“娘娘,皇上来了,是见,还是不见?”青若挑开玉帘,瞧着那贵妃榻上小息的烟倾落,道。
“与他说,本宫乏了,不便出来,让他回去吧。”她是唯一一个,敢在这后宫中与他撞火的女人,哪个女人不为了那一夜暖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勾引”他?而她却是那种每天烦他,他却每天都会来的烦她。
“爱妃这么讨厌朕么?”一个男声突然响起,他着着一身龙袍,笑面如花。
“皇上还真有闲情雅致啊!”她挑眉一笑,继续着自己的小息。
他一尴尬,命退了青若。
关上琉璃殿的大门,他就不似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倒更像是讨好的小孩子,渴望着她给他一线温柔。
“皇上,臣妾乏了。”说着,她就要将他赶出去。
“……你若这般,那朕便准许你明日启程去洛阳。”他垂着头,瞧不清表情。
她听闻,猛地睁开了双眼,“此话当真?”
“自然。”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落烟殿】,消失在了门口。
“娘娘,如何?”青若说着急急忙忙的从外边跑了回来,问道。
“他允我回家了。”烟倾落此时到是更像一欢笑的小孩童,无邪。
“那,娘娘,咱们何时启程?”青若听闻,更是随着烟倾落一同雀跃起来。
“明日一早,他允了。”烟倾落说着,边踏着小步去了贵妃榻,抬起软枕从下边摸出了一小块儿玛瑙,形状似一颗未开放的花朵,上边刻着两个字“瞬爵”。
“瞬爵,我回来了。”烟倾落闭上双眸,轻轻呢喃,好似一归心似箭的乡妇。
“娘娘,这次启程归去,何时回来?”青若便收拾着衣物,边问道。
“从此不再回来。”她紧蹙眉头,说出这几个字来之后,心中隐隐一沉,那种感觉有些憋闷。
“可,皇上会让您不归么?”青若也随之紧蹙眉头,问道。
“归去我便与瞬爵归隐乡林,躲到一个他找不到地方。”她又道“瞬爵”,每每念叨都会激动好一会儿。
第二日,没有一群人跟随,只有一辆马车放在【落烟殿】殿口,他知,她想来不喜他为她安排一切。
一路走了二十多日,主仆两人聊得甚欢,扯东家捞西家,不似宫中人,倒像是路边偶尔经过的居家妇女。
“娘,瞬爵,我回来了。”刚踏进烟府的她,话音未落,那满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瞬的惘然。
她瞧见,满园的鲜血,尸骨堆积的最高处半坐着一个少年,白袍上染的红艳,怀中抱着一女子,妩媚万分,风骚千姿。
“瞬……爵……”她瞧着他,开口。
“青山,有人在喊你。”瞬爵怀中的女子轻轻呢喃,语气中带着不高兴的意思。
“嗯?……倾落?”他瞧见了她竟是一瞬回不过神而来。
极少的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他不叫楚瞬爵,他叫南宫青山,怀中女子是他的娘子,这般费尽心机的来到烟家也不过他娘子一句“我讨厌烟家”罢了。
她眼神一暗,忘了躲避。女子阴冷的小脸让她心寒。
“滋”长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呃”来人强忍疼痛的呻吟,她刺中的不是她,因为她感受到了怀中人熟悉的梅花香,是他!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怀中人气若游丝,惨白的薄唇一颤一颤的,“落儿……”便没了声响,那一剑刺中心脏,撑也撑不过一瞬,怀中下坠的白衣男子,她微微一笑,俯身吻上了他的唇瓣。
那地上被惊飞的宫廷小扇,斑斑点点刺目的红色,被人遗忘了在了凄凉的烟府里,只剩下与风细语。
他没有杀了她,她也没有感谢,没有怨恨,只是神情木然的与青若一同抬着“睡熟”龙恩然,乘着来时的马车,回了去。
她不知,她是何时爱上了他,那种爱,却在那一天变成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我要同他一起,哪怕在他身边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只要随他,我可以在活很久。”她同他一起进入了皇陵,面带微笑饮下了来人送来的贡品,或许,同他一起,那瓷娃娃还可以再粘上,或许吧……
【贰拾陆】兴亡调
她立在废墟的最顶,嘴角一勾,那曲被她尘封了三千年的《兴亡调》从口中缓缓传出。
“君孰知,我本祸水,勾引你魂,不过亡国……”她就那般,舞姿轻佻,笑容娇媚,而那跟石柱下,压住的正是他——流烟朝的末朝帝君,苏龙儿。那个高高在上,从不向人低头的倔强的帝王。
却在整个流烟殿轰塌的一刻,压低了身份,宛若个孩子,求着她离开。她是离开了,被他硬生生的从废墟中推了出来,她回首,他冲着她笑,单纯无邪,却在一瞬,那石柱将他压了个结结实实,连个缝儿都没有,一瞬。她突然觉得心脏好痛,忘了呼吸,就那样愣愣的看着。突然大吼“龙儿!”。
她知道,她是爱了。忘了什么时候,或许是抬眼的一瞬,又或许是五年前的那年冬雪秋容,他的模样,已被深深刻印在心里,或许忘掉会比死都痛苦。
“龙儿!”她不顾一切,哦不,应该说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他。
挖了多久?几个时辰?几天?几个月?早就忘了,只是知道手上的血要流干了,泪却止不住,已经冰冷麻木甚至已经抬不动的双手,她依旧挖着。
她知道,她会的,她会挖到他的,哪怕是白骨,只要见到他,她甚至愿意少活几十年。
她便是这样,自欺欺人的面对……这种自欺欺人,或许会让心脏好受些。
她不记得了,这首《兴亡调》她唱了多久,那石柱已不见,改朝换代,云卷云舒,或许,最后留下的,不过就是他画给她的那副美人图。
她忘了么?是她来勾引他的魂魄,为的不过是让这正值盛世的流烟朝消失。她忘了么?那年他瞧见她时含情脉脉的模样,缓缓牵起她的手,忘了一地杨柳。
她是忘了……
那《兴亡调》葬了他之身,可知,也死了她之心。
【贰拾柒】凤凰囚笼
一圈一圈,帝王毫不吝啬的用珍珠玛瑙,黄金白银点缀着这宫殿,花纹除了凤凰便是凤凰,金碧辉煌的宫殿却冷冷清清,极少有宫女太监从里边出来,如果有,那也不过是送饭的罢了。
这宫殿本名【琉璃殿】,是给当今皇上的宠妃安若然建的,每日每日囚禁着她,不让她触碰阳关哪怕就是一滴甘露,也要送到他面前去检验。
殿中的女子相貌极美,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翘挺的琼鼻,如薄樱的双唇,脸庞清晰的轮廓,一头乌黑的秀发,玲珑有致的形体,这天下能寻出与其媲美的,少之又少。她是璃妃安若然,一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凤凰。
至此,有许多侍婢与宦官便戏言,这琉璃殿干脆改叫凤凰囚笼好了。
他每日都会去,着着黄袍,遣散了身边的人,只身进入,或许听闻的,也不过是从琉璃殿中传来的细碎的暖春声响。翌日又会着着黄袍,极其高兴的从琉璃宫中出来,一天朝政之后又会回去。
对于他来说,后宫佳丽三千,除了她一人,他没有爱过任何一个,那皇后,若不是太后拦着,早就废了。
琉璃殿中的她,已经累了。从那一日进宫来,被囚禁在这里的那一刻,她开始不爱了,她累了。他爱上的,不过是一具傀儡,一具毫无感情的娃娃。
这囚笼,囚了她半生,从沉鱼落雁到人老珠黄,或许真若那般终有一日他不再来,到时候,她会不会自由?就算自由,除了冷宫,她没了去路。他正是这般,哪怕是自己不要的,也绝对不给别人,宁可让她极惨烈的死在自己手上。
“凤凰囚笼,凤凰囚笼,囚了东风,囚了玲珑,半世红颜美人泪,相思若有,君何不放手?”宫殿外的孩童吃着冰糖葫芦,有一句没一句的唱着在后半世长安城的《凤凰囚笼》。
她依旧在这里,或许最后的结局,囚笼是囚住了凤凰,但也不过是只死了的,已经成为白骨的凤凰……她不会再涅磐重生了,因为她已经扯光了自己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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