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已经是初冬了,牛二的心里也从秋天的收获里快速渡过,到了寒冷的冬天。牛二不想回山寨了,怎么面对那些对无辜者杀戮的同伴,那些平时衣衫褴褛却饱含善意的嬉笑怒骂。牛二那刚刚才杀过人的右手轻拂着腰畔的手刀,一些血渍沾染了身上的直襟和挡裤。
山林间,枯枝和衰叶,青褐的山和低垂的云,脚步迟疑,郁闷难解的牛二身心俱疲。
远空,一只山鹰从林梢略过,云层里的光线反射着它的尖琢和铁爪,带着一丝丝冷光,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向荒野里的一只野兔滑去,这是天空里的王者对地上弱小走兽的巡幸。老兔站立身体,呆呆望着飞鹰,在铁爪即将临头的时候,翻到在地,飞鹰的爪子抓了个空,在从新划向天空的刹那,漏出了柔软的腹部,老兔的一双后腿倏忽弹起,正中鹰腹,几片翎羽和绒毛飘起,那鹰在野地里晕头转向的扑腾着,野兔则蹦跳着冲进一蓬蓬的野草丛中去了。
牛二看着这一幕,泪湿眼眶,弱者对强者的反抗,那只兔子不就是自己嘛。也许下一次和鹰的相遇就是绝路,可反抗到底的勇气绝不放弃。
牛二转向朝着山寨的方向走去,杨林还在那里,要走也要和杨林说个清楚,是非黑白,就是反目也要说完才走。
皇藏峪的山寨聚义厅里,下山打粮的头领还没有回来,剩下没什么事务的几个头领,三三两两的有的在喝酒吹牛,有的在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杨林因为前次在颍州府犯的案子和小溪畔的官军全灭,名声已经传出江湖,现在已经成了山寨新进红人。他惬意地端着酒杯正在和八臂猿猴吹着牛。
牛二蹑着手脚,走到聚义厅外的一角,轻声唤到“豹子、豹子”。杨林抬头一看,牛二正在向着自己招手。片刻后,杨林找了个借口,和牛二走到了山寨的僻静之处。“何事唤我,大虫?”杨林问道。
牛二四下看看无人,才低声说起了今天下山打粮的过程,牛二边说边注意着杨林的反应,杨林听着听着眉头皱了起来,牛二说完以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站立着,良久,杨林开口“大虫、你杀人的时候有人看到没有?”
牛二望着杨林道:“没有”。杨林缓缓吐出一股闷气,又道:“现在你是想走还是怎么?”牛二坚定地说到“走是肯定要走,下山打粮的快回来了,看到我跑了,你在这里面,恐怕难以做人,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杨林沉默没有回答,牛二等了片刻,有些失望的说:“也罢,豹子,你好之为之”说完,就要往寨门处去,杨林忙一把拉住牛二:“大虫,不是我不想走,可是大寨主对我确实不薄,现在我在外边官府那里又挂了像,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牛二听杨林这么一说,不由得心里释然。忙道:“没事,豹子,你如今在这里安身,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目前是安全的,但是,这些人的做法早晚会引来祸患,你可要要做打算才是”!说罢,就轻轻挣脱杨林,朝着寨门外边,大步而去,杨林茫然若失,看着这个一起浴血奋战过的生死弟兄,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远山丛林之中。
牛二快速地穿梭在山林间,不是怕追兵,主要是为了不给杨林带来麻烦,牛二听过,入伙后要退出,必须三刀六洞才行,而且行踪必须要让山寨知道,以防离开之人漏风,带官府来追缴。
从下午离开,一直走到了半夜,牛二影影约约看见了官道,牛二想着回颍州府看看,看自己有没有被官府画图缉拿,听山寨的探马说到,颍州府官府最近没有发牛二的缉拿同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得。如果是,那么,那一夜杀的人又是谁,难道孙恩没死?
夜色越来越深,牛二也不知走了多久,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下,天明在行。于是看到临近的一个小镇,就走了过去。
小镇一片黑漆漆的,牛二想着找到一个客栈,可是在镇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镇子尾部一个豆腐坊还亮着微弱的灯火,牛二只好投奔过去。
豆腐坊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小的老妪,好像是年纪大了,睡眠浅,听到有人过来,主动走了出来,看着牛二走近,和气地问道:“后生,错过投宿了吧?”
牛二唱了个诺:“这位夫人请了,正是错过了投宿,可否留宿一宿,自有些许报酬”
老妪回:“无妨,后生,且随我来。”老妪把牛二带到了豆腐坊后院的一间侧房,,又抱来一些铺垫,并且留下了一盏油灯,才回去继续忙着。
牛二一夜酣眠,早起后,全身的疲累都无踪无影了,出门,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小院子,院子的一角醒目地长着一棵大枣书,初冬的寒风已经把树叶扫的七零八落了,枝头星星点点的还逗留着几个通红的枣子,树下是一个石头砌的台子和两个石头凳子。边上是一个水井,牛二洗刷完毕,把包裹挽上肩头,走到前面豆腐坊,老妪已经卖完了豆腐,正在收拾。“后生,醒来了,”老妪看着牛二笑着打招呼。
“夫人,多谢昨晚收留”牛二感激的答道。
“你且去院子里等下”老妪说道。牛二不知何事,也不所谓,就去了院子坐下。
少许片刻间,老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原来是老妪给自己做了早饭。牛二忙着站起身子:“哎呀,这可真是,太打搅了。”说着,接手过托盘,“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且吃吧。”说完,转身又回去了。待牛二吃完了饭,老妪才进来院子,对着牛二说到:“后生,其实我有一事相拖,你可否帮老妪一个忙?”
牛二忙道:“请吩咐。”
老妪道:“我儿因犯了事,被衙役抓进了县衙,如今已有两天,我这小脚走不的远路,请后生帮我送些铺盖去,可行。”
“区区小事,当然可以,是万寿县吗?”牛二问。
“是万寿县衙,我儿名唤赵平”说罢去主卧房里拿出早以准备好的包裹,出来递给了牛二。
牛二道别赵老夫人,奔万寿县而去。
午时左右,牛二已经进了县城,打听到了县衙,来到了县衙的牢房前。一个矮胖的衙役正坐在个条凳子上面,百无聊赖。“这位大哥请了。”
牛二唱了个诺,稽首道“我来探赵家集的赵平,送些铺盖,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赵家集的赵平,我查查看。”说罢,进了牢房,不久,出来后往墙边一指道:“死了,得了时疫。你签个字,领走吧,恰好你现在来了,再过一会,可能就留不得了,要被拖去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牛二当即愣症了,“不是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吗,就因为碰到了一个官家里的小公子,被抓进大牢不说,两天,就被得时疫,死了。这,你们咋这么做呢?”牛二急眼道。
“你待不服咋的?”矮胖衙役斜眼,不屑地啐着牛二“憨大,你不服去前面,去大堂,找大老爷去。”说罢一摆手,“领不领走,不领就放这吧。”
牛二怒气鼓鼓,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做的时候,只好签了赵老夫人的字,找了个帮闲,把赵平的尸体抬了出来,又找了个棺材铺子,安置好,在城门关闭前走出万寿县。牛二连夜和车店的伙计,把赵平的棺材送回了赵家集,赵老夫人见之大恸,晕了过去,左邻右舍纷纷出来帮忙,牛二看插不上手,只好连夜和大车店的伙计赶着牛车,又往县城而去。
当夜牛二寄宿城外大车店,一夜无话,天明后,牛二又回到了城中。牛二在城中打听到赵平死的原委后,才了解到,原来是县尉公子钱进,前两日出城私会一位官家小姐,结果被赵平给撞破了行止,当下勃然大怒,找了几个县里的弓手,拿下赵平,投进了大牢,不两日,就孽待死了赵平。
牛二想着为赵老夫人报仇,只为了一宿一饭之恩。这一次,牛二知道,要杀钱进,颇不容易,县尉家里,不要想,就知道肯定有弓手护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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