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探探吗?”
“玩过。”
“那你约过吗?”
“嗯?”
“炮。”
那时候,我有那么一丝诧异,下意识环顾四周,咖啡馆内座椅位置间隔的比较远,落座位置上的客人,都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在音乐的烘托下,说话的声音只要不超过60分贝,都能确保隐私。
我对坐的是一位特别有个性的女孩,一头脏辫扎起一束烟花状的马尾,一根根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像一条条川脉隆起,盘踞在各自的地盘。和这么个性的女孩聊天,话题当然也要酷酷的才对。像凛冬喝冰啤,由外到内地感受冬天对你的热情。
“我要去的是幼儿园,你开这车我不上”
“哈哈”
“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黑冰吧”
话落,便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盒万宝路黑冰。开盒、取烟、叼上、点燃,一套动作下来老练娴熟,一看就知道是老江湖。黑冰在十分钟前走进咖啡馆的那一刻,便使在场的人,时不时偶尔侧目观察这位坐在我对面的女孩,不单单是因为黑冰的穿着问题,更重要的是那一头拉风的脏辫和白皙的面容。
黑冰上身是一件宽松的黑色嘻哈风短T,肩膀露出半截,能很清楚地看见一根细长的吊带贴合横跨肩膀。下面是紧身的水洗蓝牛仔短裤,黑冰只有160的身高,笔直而修长的腿,白皙诱人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有160。
黑冰的容貌不是那种一看就让人惊艳到的,但那白皙的肌肤确实是招人瞩目。在南宁这样的高温城市,每个人非黑即黄,男孩抱怨黑成狗,女孩抱怨黑到没朋友。而黑冰能有如此皮肤,引起多少男孩的瞩目就会引起多少女孩的羡慕。
我:你今天来跟我谈的故事是跟炮有关?
黑冰:对
19岁的黑冰,在自己人生道路上迷茫了19年。这19年的岁月里,她一直在寻找自己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东西。
很小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兴趣是我们最大的老师,所以他们要培养学生对语文、数学、英语等学科的兴趣。
黑冰问我,兴趣不是天生的吗?为什么要培养?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看着身边的同学,学习很好,爸爸妈妈也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自己就想着尝试喜欢上它们,但脑子没有别人那么好,放弃了。
黑冰就这样浑浑噩噩,似有若无地度过了小学、初中、高中。期间有不少男孩追求过自己。对于爱情,黑冰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她觉得爱情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个温暖的东西,可能本身黑冰自己就是个无感的人吧。
在六岁的夏至,妈妈带着小黑冰回到老家的旧房子里,荒废的楼道已经长出了草,尽头的房间,里面简单摆放着一些木质家具,带着霉气。妈妈打开了一个木匣子,那是她跟爸爸结婚时的嫁妆,现在已经空了,里面印着的喜字也斑驳了许多。盖子的背面刻有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妈妈:这是你爸爸刻的
黑冰那时候看着妈妈的手抚摸着那行字,感受着刻字者的心,眼泪如细雨零星下垂。
黑冰站在一旁舔着棒棒糖,心里想着为什么那么多小孩喜欢糖。
那一天,妈妈爸爸离婚了。
我:你长的漂亮,多男生追,正常不过啦。
黑冰:很多人说我,是个很随便的女人。
我:为什么?
黑冰不知道自己好看,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生都追求自己。她觉得爱情不是个温暖的东西,但往往身边的朋友在跟她描述爱情的美好时,她能从朋友扑闪扑闪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她明白那些偶像剧里男女接吻时流下的眼泪和妈妈那时候流下的不一样。
她尝试接受了第一个男孩。那是18岁,男孩喜欢摸她的头,她喜欢这个动作,因为爸爸常摸着她的头说她是宝贝,但那男孩很少叫她宝贝。
只有他摸着黑冰的头按到胯部的时候,才会叫她宝贝。
但男孩并没有只叫她一个人做宝贝,黑冰发现后,一声不响选择离开。
之后,黑冰便成为了很多人嘴里说的:很随便的女人。
我:那男的真不是个东西
黑冰:可能,我也不是个东西吧
我:我没有其他意思
黑冰:没关系
黑冰递了一根烟给我,柠檬茶的冰块在融化。黑冰不喜欢喝酒,她来之前说,你有柠檬茶就行。
黑冰交往了多少个男朋友,自己也不记得了,因为留在心里的几乎是没有。可能是与之有接触的人都知道她是个随便的女人,所以中伤的流言更多是,黑冰来者不拒。不过倒也没什么错,黑冰很坦然地接受着这样的流言,因为黑冰确实如此。她很忙,忙着逃离一个男人后,又开始接受下一个男人。随着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追求者也越来越多,他们像酗酒者那般贪婪,图那一口美色。
她不愿意回家。
黑冰现在明白小孩为什么喜欢糖,所以她知道家已经没有了甜味。
黑冰接受一个男人有个前提,男人必须要独居,因为她没家。
她坐过日落西山黄昏下的电瓶车,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大道,走走停停,路上能闻到汗臭和香精,她抱着前面的男人,男人问,你不热吗?她笑着不回答。
她坐过那飞驰在夜幕中,能把烦恼抛之脑后的兰博基尼。高速前行在路上,路灯从窗户里看去,俨然成了一盏巨大的跑马灯,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着她的大腿,男人问:爽吗?
她笑着不回答。
她睡过廉价的凉席也睡过高档的席梦思,反正都是一样,一样在夜里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她感受着每个男人带来给她的那份所谓爱情,但总是与之相违背,迷茫了19年,想搞清楚爱情,希望能得到那份家的幸福,所以在爱情里继续迷茫下去。
黑冰:完事后,我会抽一根事后烟,然后思考人生
我:我可以理解为装逼
黑冰:对,装逼,根本也想不通什么
我:烟瘾大了就不好了
黑冰:这话如果是他说就好了
我心一搐,我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一天,她又和新任男朋友分了手,拖着两箱行李,站在路边,拿出手机,翻着好友列表,两千多人在她眼里不停地掠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投靠的朋友。天气特别好,晴天,来往的风,流动在每个人的发丝间,它们带来了凉意还告诉大家秋天的到来。黑冰真希望下场雨,这样起码天会明白自己的心情,但天怎么会只照顾她一个人呢,就像那些渐行渐远的朋友,慢慢地一个一个远离她,像瘟疫、像病毒、像能玷污他们品格的沟渠水。
她把帽檐压低,盖过眼帘,下雨了,那是两行泪。
黑冰在探探上发了一条朋友圈:谁能让我借住一晚吗?
不少信息发送过来,黑冰挑选了一个说话正常,离自己近的男人回复。
男人:地址发给你了,到了给我信息,我出去接你
黑冰:好
黑冰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直接不拖沓。
男人接她的时候穿着很居家,一条大短裤和人字拖,带着副丝框眼睛,头发乱糟糟的显得有点败类。男人接过黑冰的行李箱,黑冰跟在他后面。路上两人没有太多的对话,男人是个寡言的人。
男人:你不怕遇到坏人吗?
黑冰:你是坏人吗?
男人:我是
男人安置好黑冰后,天色已经昏暗,男人下厨,做了两道小菜,一盏小吊灯悬挂印出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在夹菜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夹到了同一块。
黑冰:你也喜欢吃鸡肠
男人:对,听说喜欢吃鸡肠的人都很小肚鸡肠
黑冰:但你的手艺不错
男人:练出来的
黑冰:你是厨师?
男人:我是孤儿
饭后,黑冰看着男人收拾好碗筷到厨房清洗,黑冰看着男人的背影陌生却又熟悉,她想起自己每次在为别人洗碗的时候,那些男人里有没有过这样在后面静静地观察自己的背影呢?那时候的妈妈,好像也没有这样留意过爸爸的背影吧?爸爸那时候会失落的,像那时候的她,也没有感受到那些男人的爱一样。
黑冰看着男人的后背,现在爸爸的后背应该没有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那么宽厚了吧。黑冰站起来,走到男人的后面,伸手,环抱。
黑冰:这些年,你辛苦了
男人停下手上的活,他没有拒绝黑冰的怀抱,水龙头因为老旧的原因,锁不住水,滴答滴答地冒出水珠,良久。
男人:你这样子,我洗不了碗呀
黑冰流泪不说话。
男人:要不要一起洗?
黑冰:嗯!
那一晚,男人没有对黑冰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床上的黑冰借着月光看着地上躺着睡着的男人,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呼吸均匀缓慢,光落在他的脸上,五官不突出,但显得有些可爱,一寸一寸,填满了黑冰的幸福。
如果黑冰能理解到的爱情是什么,那便是能一起洗碗。
清晨,黑冰起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去上班了,床头边上留有字条,是男人告诉黑冰留有她的早餐。黑冰吃完早餐后,把男人的卧室打理整齐,床铺整理干净,拖着行李箱,离开了男人的家。
据说,一个女人真正喜欢上一个男人,会把男人的床整理干净,因为床上的味道是他俩以后的味道。
我: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黑冰:对,但我没有跟他同居
我:那你住哪?
黑冰:跟妈妈住呀,有家不住是要干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