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妹妹跟我讲过几天她要来看我，和我一起洗梅子，晒梅子，然后一起酿酒，小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她外婆还有我外婆就会一起酿梅子酒，梅子是托人从云南买来的，差不多五月底云南的梅子正当季，我们俩会帮忙，我最喜欢用粗盐搓洗梅子，妹妹喜欢在梅子上扎小洞洞，大人们要喝梅子酒，我们小孩不能喝酒，外婆们就用蜂蜜把梅子腌起来给我们泡茶喝。

从去年开始，我在北京也试着酿梅子酒，明明是一样的步骤，却没有家里的味道，就像下雨一样，南方的雨闻起来是清新的草木香，而北方却是尘土的味道，我先生说喝起来还不错，我却觉得酒里少了南方的湿润。

兄弟姐妹多的家庭里，大家总会偏爱最小的那一个，我有六个哥哥，我们家里又只有我一个女孩，所以哥哥们都很疼我，小时候帮我出气打架，长大后偷偷给我钱花，我受不得一丁点气，这也是哥哥们惯出来的。

妹妹是我妈妈表姐的女儿，她外婆和我外婆是表姐妹，还在上海的时候，我们俩总在一起玩，妹妹比我小四岁，跟我长得有些像，别人总以为我们是亲姐妹，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个子差不多高，我还是长发的时候，有人还以为我们是双胞胎。

小时候我去她家里玩，她家住在上海某高校的家属院里，因为父母工作忙，妹妹也是跟着老人长大，我们俩去学校里看大哥哥们打篮球，有姐姐跟我们说话，遇到认识的叔叔阿姨，他们还会带我们去买光明雪糕，玩累了就去她外公的办公室里，妹妹从她外公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我们俩就趴在桌上乱写乱画，等她外公下课带我们去餐厅吃饭，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很喜欢我们俩，说我们听话安静。

我最喜欢她外婆熬的草莓酱，每次熬草莓酱的时候，我们俩就在厨房门口巴望着，还经常偷吃，现在她的外婆不在了，我们俩都学会熬草莓酱。

后来我回了南京，不常见到妹妹，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有时深夜还在说，大人就会敲我们的门告诉我们该睡觉了，可我们还是蒙在被子里叽叽喳喳地说话，内容无非就是班里有什么搞笑的事，或是super junior又出什么歌了，她喜欢东海，我喜欢始源。

再后来，我去北京上大学，再过几年，妹妹也上了大学，还留在上海，我常给她买些东西，时不时接济她一下，就像当初哥哥对我那样，现在妹妹二十岁了，拿到了苏格兰某名校的offer，她的男朋友也即将去美国读书，妹妹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去了英国，看了看她心心念念的那所大学，如今她也是那里的学生了。国外的高校一到毕业季，毕业生的家人都会见证这一时刻，比如盛装出席他们的毕业典礼，比如和他们一起旅行，我们家仪式感很强，孩子的开学典礼、毕业典礼在我们家都是很重要的事，我本科的毕业典礼，我的爸爸和爷爷都在场，爸爸穿的很正式，还亲自给我写了一封信。

我和妹妹常说我们都是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比如我们都看不了立意深远的作品，最喜欢看的电影是Disney动画之类的，在一起时最常看的是《魔卡少女樱》和《元气少女缘结神》，喜欢逛博物馆，其实什么都看不懂，只是为了凑热闹，却也没有什么烦恼，整天嘻嘻哈哈的，家里人都说我们就知道傻笑，又说:“也是，你们也没什么可发愁的。”

有一年在上海，我们俩在外面闲逛，忽然下雨没带伞，我和妹妹想着雨不大，离家也不远就手拉手跑回去，回家自然是被说傻，不知道避雨，也不知道打车回家，我和妹妹看着数落我们俩的外婆，相视大笑，外婆也笑了，说我们俩是小鬼头。

岁月不饶人，小鬼头们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