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的记事,是按时间来排序的。接下来的元年五月,转而聊聊郑国发生的事情。
【原文】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
说起来是个很狗血的故事。
当年,郑国的国君郑武公,娶了申国公主为夫人,史称武姜。武姜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寤生,小儿子叫段。
大儿子为什么叫寤生呢?
有两种解释:其一,寤生即寐寤而生。也就是说,武姜在梦中生下了他。其二,寤是牾的假借字,寤生即牾生,也就是婴儿的脚先出来,逆产。
春秋时期的人取名字不太讲究。孩子屁股上有块胎记,便叫黑臀;肩上有胎记,便叫黑肩。王公贵胄中,叫黑屁股黑胳膊的大有人在。相比之下寤生这个名字,其实也不算太差。
问题是,不管“寤生”是什么意思,对武姜来说,都是一段可怕的回忆。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甚至可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因而对这个寤生的儿子,感到十分厌恶。这种感情,对现代人来说是难以理解的。按理说,她应该和这个儿子有一种患难与共的母子之情才对。
而她对小儿子段,又无原则的过于溺爱。她甚至多次对郑武公提出,要置换两个儿子的身份——立小儿子为世子,将来继承郑国的君位。
郑武公当然不答应。
嫡长子继承制下,除非嫡长子失德,或者有非常明显的生理疾病,否则谁也不能剥夺他的继承权。
这是规矩。
如果规矩可以随意变通的话,便失去意义了。
【原文】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郑武公死后,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
武姜向郑庄公提出要求,要他把制封给段。
郑庄公吓了一跳。制是郑国的军事重镇,它有一个别名,叫做虎牢,也就是《三国演义》中三英战吕布的地方,其重要性可想而知。他对武姜说:“制太险要了,当年虢叔就死在那里。还是要其他地方吧,我惟命是从。”
虢叔是东虢国的君主,制的旧主人。当年虢叔仗着制城高池深,以为谁都治不了他,所以不修德政,胡作非为,结果被郑武公钻了空子,身死国灭。
郑庄公话里有话:我担心段得到了制,和虢叔一样胡作非为,不得好死。这句话很狠,武姜却没有听明白,很干脆地说:“既然你不肯给制,那就给他京城吧。”
京城也是大城。
郑庄公不好再推脱,只得将京城封给了段。从此,段被郑国人称为京城大叔。叔是他的排行,前面加个大字,不是郑国人韩剧看多了,而是有点尾大不掉的意思。
郑国的重臣对此意见很大。
大夫祭足向郑庄公指出:京城的城墙超过了一百雉(三百丈)。先王有规定,城墙长度超过都城三分之一的,都不允许分封。京城已经大大超标啦!
言下之意,您完全可以不答应姜氏嘛!抬出先王的规定就行了。
郑庄公说:“姜氏一定要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祭足说:“姜氏贪得无厌,哪有满足的时候?您现在制止她还来得及,以后就难说了。”
郑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等着瞧吧。”
经常看新闻联播的人想必知道,如果外交部劝告某国、某势力或某人,用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几个字,实际上已经是最高级别的警告了。
意思是,麻烦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原文】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暱,厚将崩。”
大叔到了京城,马上下令京城附近的两座边城听命于己。过了不久,他又找借口将这两座城的部队纳入自己麾下。
傻子都看得出,这是谋逆。
大夫公子吕对郑庄公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叔这样做,等于郑国有了两个主人。您是不是想让位给大叔啊?如果真是那样,我干脆早点去投奔他好了。如果不是那样,那就赶紧采取行动。”
公子吕的话说得没错,郑庄公却没有反应。
大叔的胆子更大了,干脆占领了两座边城,而且继续扩张势力,达到禀延。
公子吕又坐不住了,对郑庄公说:“是时候啦!再坐视不理的话,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投靠他的人会越来越多。”
郑庄公说:“不义之人,实力越雄厚,越容易崩溃。”
公子吕气得直摇头,心里大概在想:你这逻辑才让人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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