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自家院子了,蓉儿放慢了脚步。与以前每一天一放学就飞跑着回家煮饭喂猪希望可以挤出一点儿时间识字不同,今天,蓉儿希望这条路远点,再远点……
蓉儿身上的这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只有两只袖子的胳膊肘出才补了疤,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是妈妈上前年扯了布回来赶了好几个晚上缝的,八九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穿起来是有点儿小。不过蓉儿并不介意,只要能节省点儿钱出来上学,她就觉得值得。可是现在,妈妈要她回来帮着照顾家里,这学恐怕是一时半会儿上不了了。
蓉儿真喜欢学校!学校里有好多同学,上课可以认字,下课还有同学一起玩儿。才上了一二十天的学,蓉儿已经能认识好几十个字了,还会唱几首歌。
徐忠世把线往针尖处绕了好几圈,结了个死结,拿起书包,低头咬断了线。她把书包平铺在双腿上仔仔细细地整理了又整理,突然心里一阵酸楚,便湿了眼眶。
“又不急着用,紧赶慢赶的。”一旁,坐在病床边的毛坤祥像是喃喃自语。床上躺着他们第三的一个孩子,也是他们第一个儿子。因为老大老二都是女儿,这些年,两口子没少挨两个堂哥堂嫂的骂,骂他们半边孤,绝了后。幸好徐忠世的肚子还算争气,第三胎终于生了个儿子,这下终于有后了。可原本健健康康的老三才两岁多点儿,就生了怪病。起先两口子以为是感冒发烧,自己找些草药熬水给老三喝,见没什么好转又抱去找赤脚医生,还是没好转。两口子急了,连忙抱到乡上的医院去,结果住了十几天院,医生告知得转院到县里的大医院去。
儿子烧得软绵绵的躺在床上说胡话,好多天都没有进食,夫妻俩也跟着没有胃口。
“医生说起码要住十天半个月的院。县里不比乡上,有点儿大小事情还能托人带个话。”徐忠世把书包递给丈夫,“书包你先拿回去,等我们回来就给蓉儿。自己织的布是要牢实些,你看这条裤子都穿了好几年了,还就只是屁股和膝盖上补了疤。改成书包还能背好几年,蓉儿背了后家吉还能用。”
“嗯。”毛坤祥接过妻子用他的裤子改成的书包,嘴里嗯了一声。这辈子他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妻子徐忠世。
徐忠世原本是大家小姐,毛坤祥只不过是徐忠世家的长年的儿子,要不是打地主斗富农分了徐忠世父亲的田地,两个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你一个人在家不要那么亡命,早点收工,这个家再经不起折腾了。蓉儿还小,又要带家吉,家里的事儿你还得帮着点儿。”
“嗯。”
“还有,你得吃饱,才有力气。不要总拿些给狗吃自己饿肚子。狗都是喂不饱的。”
“嗯。”
初秋的太阳慢慢西斜,滑过西面小山的山脊。那有些猩红的光线努力地似乎想要爬起,但还是被固执的太阳拖进了云层。小山沟越来越暗。小山沟的夜晚似乎一直就要早来一些。
蓉儿一直没觉得白天的时间够用过,上学以来更是。可今天,她真的好想好想一直就在上学的路上。
大黄狗嗅到主人的气味,高兴地跑出来迎接,一副亲昵的样子,大尾巴摇个不停。
“大黄。”蓉儿做在小溪边的河沿上,“我明天就不上学了,以后天天在家陪你。”
大黄也不知听没听懂蓉儿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高兴。每天,大黄接到放学回来的蓉儿,蓉儿都要和它玩一会儿的。但是今天,蓉儿似乎有心事儿,大黄也感觉到了。它一屁股坐在蓉儿的旁边,这会儿是它陪着她。蓉儿没有再搭理大黄,八九岁的她像田边枯萎的小草,和大黄坐在一起还要矮狗一个头。
“蓉儿,还没回家么?”毛坤祥从乡上的医院里回来,把手里的粗布书包往身后藏了藏。明天蓉儿就不能去上学了,他不想刺激她。
“嗯……嗯,哦,爸爸,老三呢?”
“明天直接从乡医院转到县医院。”
“我还以为今晚他们要回来呢。”蓉儿很喜欢这个弟弟,自从弟弟住院后,她就没看到过弟弟了。“哦,爸爸,我马上回去煮饭。”
“好。你二妹可能也饿了。”
“嗯,中午我回去的时候二妹在哭,大伯家的家文打架了,没有吃多少饭。”
“哦,我们赶快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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