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房间里,只有笔记本里电视剧的光亮贪婪的舔舐着四周的墙壁,像是我为了保持湿润而不断眨动的双眼般变幻闪烁着。沙发椅背上映照着些许斑驳的影子,分不出他们由谁发出又向哪里出发。
我重重地吸上一口气,任由肺部如何起伏,鼻塞还是将任何一丝气味挡在记忆之外了。不由分说地,这是一种熟悉的,奇怪的,足以冲破时间记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许久许久,已然隐入尘埃的人--姥爷。
他是个怎样的人,我无从得知,我们分别太久太久了。他的外貌如何,我也渐渐淡忘,每一天都有着更新更重要的记忆迭代着我的大脑。对于这个人,我只记得一些支离的片段,一个矮胖的轮廓,和一身的烟草。
记得小时候喜欢在姥爷家住,我和姥姥住在客卧,姥爷自己住主卧。
那时候小,凌晨三四点得叫我起夜撒尿以防尿床。每每被姥姥叫起,除了迷糊中感知到尿液的温暖,还有钻进虹膜里客厅那忽闪忽闪不断变换的灯光。那时的我羡慕极了,羡慕这位自由的老人,羡慕他的独立,羡慕他凌晨四点没人催着入睡,羡慕他可以随便打开电视。
说到底,我还是觉得我和姥爷的业力是并不深的,但写到这里还是不由得落下眼泪。
我就是在想啊,那个老人在每一个凌晨四点钟,在电视机不停闪烁变换的光亮环簇中,在黑夜无声的吞噬下,他,又在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观察自己衰老的身体,细嗅唇齿间弥留的烟草味,会不会因为孤独而流泪,又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暴躁而自责呢?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我们真的分别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了。
是啊,真是奇怪,我一直都不太明白,记忆中的那个呼吸着的,心跳着的,血流着的,温热着的人啊,明明昨天我们还彼此发生着些什么啊,今天却消失了,永远的永远的永远的,无法在彼此大脑丘壑中增添新的,属于彼此的,专属的,无论好坏的记忆了。明明活生生的,说着话的,表达着思考的人啊,怎么会忽然不见呢?
与此同时的,随之消失的还有一部分属于彼此的快乐,还有那些属于他的名词也渐渐成了心照不宣的禁忌,甚至照片中被记录下的那一部分也变得触目惊心了。
我不知道,我说不出,也想不明白。
闭上眼,我狠狠地转动眼球,仿佛都听到了角膜和眼皮摩擦的沙沙声。
现在,我成为了他,那个自由的人,独立的人,那个凌晨四点没人催着入睡,可以随便打开电视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也羡慕我呢?
我想,不会吧。
凌晨四点的失眠,黑暗压得我胸闷,电视剧闪烁的光又让我的眼睛刺痛到难以睁目,我带上眼罩遮住光明。一个人,孤独吞噬着我的理智,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许久许久,已然隐入尘埃的人。我在想,他在那些与我相似的时刻在想些什么呢?如果他看见现在的我又会说些什么呢?他又会给我哪些精神的启发,或笨拙,或愚蠢,或自作聪明,或矫揉造作,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因为啊,我们真的,真的,真的分别太久,太久,太久了啊。
AM4-52,姥爷,所谓英雄不问过往,那么您现在,当下。此时此刻,又在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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