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孝陵游随笔

2019年8月11日星期日，细雨，宜丢盔弃甲，竹杖芒鞋，吟啸徐行。故独游南京明孝陵。

明孝陵占地庞大，或者说整座山就是明太祖与马皇后的坟包。从神道、石碑再到城墙，千百年的风刀霜剑之间，即使是碑文退了色、雕塑磨平了棱角、城墙角积起了钟乳石柱，往日的宏大庄严、雕梁画栋，依旧有迹可循——或者说，走走停停仔细端详，每一眼都是精致辉宏，直击心灵。

明孝陵游随笔

一路走一路叹，身边的旅游团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但因为仔细地揣摩和观望，我仿佛这天地间仅剩了我一人，一个误入帝陵的平民臣子，即将见到先帝的召见一般，命运指引、一路虔诚、三跪九叩。

明孝陵游随笔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直到感觉自己大梦一场突然惊醒——我已经到达了帝陵的尽头：我哪里想得到！帝陵的尽头竟然是一方矮小的石墙！文武方碑呢？明楼呢？升仙桥呢？哦，在身后。那后文呢？！面前的树木郁郁葱葱，隐天蔽日，默默不语，眼前的石碑轻飘飘的刻着一句话“此山明太祖之墓”——这番际遇竟然就这样戛然而止，生生把我的灵魂撕扯回了2019年。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客，不是臣子，不是其扫墓的后人。

明孝陵游随笔

我是这段历史的观影者。

既然到头了，就返程吧。

做个插叙：相比起如今的现代人创作的游乐园，我素喜千百年前留下的、已经看不清楚原貌的那一笔。可能是那种踏过历史洪荒的沉静与庄严，震得我腹中那几滴墨汁哗啦哗啦直响，甘愿俯首称臣罢？从前一游，归来时也会感慨，曾经语文老师耳提面命的一句句诗词也突然余音绕梁、唇齿留香，常常像是淋漓一场酣雨兜了满头，令人喜不自禁——但这次不同。

归途，从身后的山顶又压来漫天的乌云。

望着身边陆陆续续下山的游客团，欢声笑语、父母亲朋，就像是一场电影结束人群散去之感。谁也没有对这个电影院多留恋一眼，不会评头论足一砖一瓦，更别提建筑者的如何如何。人间烟火味席卷而来。随之，是一种无可奈何、无法言说的悲悯。

明孝陵游随笔

帝王一命，悲哉！

帝陵，斯可云证。

生在帝王家，来一场世人羡煞的繁华大梦：刀光剑影，人心叵测，步步为营，待到龙袍加身，雕梁画栋，金銮殿外，早已经血流成河，白骨如山。江山难守，万人之上的日子里，又来一场龙潭虎穴，血雨腥风。求的是翻身起义也罢，忧的是国泰民安也罢，贪的是纸醉金迷也罢，百年终了，戛然而止，轻飘飘的一句话：“终须一个土馒头”。

帝王一命呵，细细算来，便是天家凉薄，孤家寡人不过如是：为夺浩瀚九州凛然拂袖，哪知面前的是背叛心机来势汹涌，九死一生。于是，薄冰之上，拿野心贪念掩饰自己的盛世伶仃。血河有谁？白骨属谁？兄弟手足！良将忠臣！帝王也是人，也想要骨肉情深，也想要椿萱并茂。但不敢情根深种、喜怒哀乐一批朱红。又为何说“天下为笼”？山海不平，执念太重。再过千百年看罢！在土堆里栖了身，前面的宫殿庙宇、一切一切都任由世人踏足，史书又开始评说成王败寇。倒不如武媚娘立个无字碑，“史书任由它写，不求了解”又何苦任那不堪一击的碑石，经年嚎啕这红楼梦！

天之骄子？天之骄子？红尘最大的油锅里血淋淋的走一回！

肃拜，那些被世人称作皇帝的人们。

明孝陵游随笔

足够黑暗，才显得现在的生活足够幸福。

平民百姓，粗茶淡饭，荆钗布裙。可是委屈了，可以在父母怀里哭，疲倦了，可以在亲朋身边笑，年轻时，可以期待一心一意的爱情，有孩子了，又有另一番天伦之乐。足够平静、足够幸福，才有足够的勇气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与帝王以锦衣玉食的空壳填补自己的内心，完全不同。

明孝陵游随笔

最后一句：长河既过，史已成书。以史为鉴，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