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疤

伤  疤

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不经常联系的朋友打来的，相互寒暄几句，她好像心事重重，我问她：“你是不是有事？”她支支吾吾的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请你帮你一个忙。”

我说：“你说吧，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尽力。”她说：“我想把孩子送养，你认识的人多，也许会有合适的。”

我听完吓了一跳，我知道她刚结婚不久，而且她和先生的爱情也曾是一段佳话，怎么现在。

我不明白，于是小心翼翼的问她：“你先生知道这件事吗？”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告诉他了，咳，现在要不合适，如果想要以后还可以再生嘛。”

我愕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呆了半天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好！我试试。”

挂了电话我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我只记得那时她和先生是那么要好，那么幸福。先生对她百依百顺，她虽然有些任性但也无伤大雅。先生家很贫穷，可是好在她是不追求物质的人。

她曾对我说：“人的一生也许只能选一样儿，你不能什么都想要，那样会落空。”

我佩服她的勇气和果敢，也许如今很少有这样的女孩子了。可如今这是怎么了，我很想问她原因，不过我知道如果她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

  后来，几经辗转，我终于为她找到一对合适的收养夫妻。她对收养夫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说要很恩爱，这样才能让孩子幸福。

一切收养手续都办妥，那天在医院里见到她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那是一个男婴，安静的躺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他并不知道今天的日子多么特殊，所以他还是很幸福。

夫妻俩欢天喜地的把孩子抱走了。我转身看见她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像盲人的眼睛，突然她抓起孩子的小枕头跑向门口。一下子却又停下来双手垂下来颓废的折回来躺在床上好一会儿，她才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使我的心也不由得震颤起来，甚至有一阵子感觉抱走的孩子是我的一样。

多年以后每每想到那天的哭声我就想扇自己的耳光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帮她。那天她哭了好久，然后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冷僵硬像是死人的身体。我害怕了，抽回了手，她就这么睁着眼睛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只是虚弱的喘着气。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当时只想一走了之，或者躲得远远的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甚至开始恨她为什么要让我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卷进这场风波里，我决定再也不和她来往。

  有好几年我刻意不再想起这件事，我以为我全忘了，我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不巧我再一次接到她的电话，依然是寒暄，她的声音很愉快的穿过我的耳膜，这让我那隐隐对她的恨意又慢慢浮现出来。

我愤愤的想：你哭完之后就当没事人一样，可我呢，莫名其妙的为你背负这沉重的枷锁这么多年，谁知你连些许亏欠都没有，这说的过去吗。

不过我还是努力装的很镇定听完她的话，她说要请我周末去游泳，我一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我就后悔的要命，可内心的困惑一直纠缠着我，我迫切的想知道她有我这般痛苦吗。

  周末，我们如约见了面，她变得很瘦，穿着也很时髦，说起话来很冷静，完全不像以前。

我看她这般变化当然不是很安慰，我略带讽刺的说：“呦，你可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她笑着说：“人都是会变的嘛，我这样不好吗？”我点点头说：“嗯，这样很好。”她拉着我的手说：“老朋友，别矫情了，走吧！”

哼！我矫情？我为了你愧疚的要命，可你却过的挺滋润还说我矫情，真是没天理啊！我暗自气愤。

我们在水里游了一会儿就上来休息，这时我无意间发现她洁白的腹部有许多像蛇一样蜿蜒的白色伤疤。

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竟好奇的盯着看了好久，直到她注意到我的眼神笑着说：“怎么？没见过女人的妊娠纹啊？”我眨眨眼睛嗤之以鼻：“当然见过喽！”

她抚着肚子缓慢的说：“是不是它们太难看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也好像并不是对我说。

她又淡淡的说：“我有两处伤疤，一处在心上一处在肚皮，它们烂的太深，一辈子都无法痊愈，这是他们来过的证据。”她说这些话时平静深邃，然后抽动了一下嘴角。

我忽然感觉一阵寒冷袭来，我其实知道她的痛苦，只是那时我一味在乎自己无足轻重的愧疚才对她的苦痛视而不见。

不过我依然选择不再与她来往，因为那些隐匿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