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程度上来说,写作其实就是讲故事,尤其是写小说。有的人讲自己的故事,讲自己的童年,经历过的饥荒,看过的人和经历过的往事;有的人将自己脑海中的故事,将自己的想象,将模糊的抽象的思想借助于文字的形式得以记载。这世界上有很多生活经历极其丰富的人,他们谈起往事的时候,能从20年前的一个午后说起,能从在海上轮船上当水手的时候说起,能从小时候山上的树林说起。当然他们不是为了经历而经历,而是在生活的日子里浑然不知却日渐增多的阅历。
西川许多作家和诗人都很佩服那种有极其广阔的生活阅历的人,因为他们需要写作的灵感,这种灵感不是上天给予的,而来源于他所经历的现世的生活。但一个作家他自己能有多少故事,讲完他的童年,他所受过的苦难,他所经历过的和热爱过的一切,他所能产出的东西,几乎就已经被榨干了。然而确实有一些作家可以不断更新、稳定产出,这大约归功于天赋,有些人真的是老天赏饭吃的,但更多的人要把心窝子掏出来让大家瞧瞧,抽成年累月的烟,以及看过几十年的世事如烟之后,看能不能产出一点点精华。这时他如果没有想象力,没有天赋的文采,大概他的创作生命就完结了。一个作家要延续自己的创作生命,就要讲父辈们的故事,讲别人的故事,讲自己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上的故事,这是作家的天性,也是作家的责任。
能用文字记录自己的创作的人无疑是幸运的,因为这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活,当一生的风烟散尽,垂暮之时,他在这世界上的足迹,几乎就走到了尽头。文字却可以冲破时间的阻隔,《诗经》可以把两千多年前美好的爱情记录下来,供后人欣赏,时至今日我们仍然爱不释手,毕竟能经过多重岁月的淘洗而留下来的东西,不说是稀世珍宝也得是人间绝唱。
写作绝对是一件苦差事,作家,都是把自己逼到绝路上的一类人,因为他们知道不在绝境,创造不出真正牛逼的作品。不喜爱写作成为不了作家。每个喜爱写作的年轻人都梦想能有一天用笔就能改变世界,直到后来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大多数人放弃了,只有小部分人能够得偿所愿,成为握笔的斗士。其实不是每个作家都想成为斗士的,每个人写作的目的不同。写作是一个窗口,借作者的文字是人们看见自己和所书写的时代,写作也是一扇大门,打开它你能看见更丰富的世界。讲故事从来都不是“我国如何如何”,从来没有人有这么大的手笔,这故事都是以一个或几个人的生活为中心,展开他们所生活的土地,揭示他们所生活的社会。
真正的好小说是作者呕心沥血的杰作。如今时世,拍电影需要庞大的团队,做科研需要团队的支持,但写作,似乎一直是一件私密的事,作家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揉在一起,然后显示在大家面前,写作寄托了我们的情感,传达了我们的看法,给人美的感受和精神上的愉悦,曹雪芹的《红楼梦》,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余华的《活着》。马尔克斯年轻的时候也曾为写作而苦恼,大家总是不认同他的作品,日子过得很艰难,还逃过旅店的住宿费。海明威一心一意要写出“真正的好小说”来,杰克·伦敦也是如此,菲兹杰拉德也是如此,他们都在世界文坛留下了自己的位置。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菲兹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些人最终被证明是成功的,人们会称他们为了不起的作家,时至今日仍然将他们的作品奉为圭臬,但在写作的道路上,倒下的是更多的人,在成功的路上,处处是荆棘和泥淖。
杨绛正如一些伟大的画家,在活着的时候使人无法接受他们的作品,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后才显示出他们的光芒。列夫·托尔斯泰,俄国文学的骄傲,《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都是时代的杰作,诺贝尔奖没有颁给他,没有人说是他配不上,因为这是诺贝尔奖的百年耻辱。生于贵族之家,却无意于他们同流,本可以在庄园里闲适一生,却依然要与上层社会决裂。最终在离家出走的马车上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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