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气球

从那次之后，只要是看见手里有拿着红色气球的人，我都会忍不住多留意几分，心里期待着会不会又遇上那个小男孩。

八月的一天，我和朋友准备去市中心取个包裹，于是上了唯一一趟从县里出发的汽车。天气异常闷热，车里开着空调仍能够感觉汗水顺着脊椎骨往下流，我跟朋友坐在最后一排默默无语。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大道上，车身猛然顿了一下从一个候车点上来了十来个人。有些人拖家带口地上城，有些人手里拿着各种味道熏人的家伙玩意，有些人带着行李看似是要逃离眼前苟且的生活，原本还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车厢忽然间闹腾起来，异味涌入鼻内让我禁不住想反胃。

带孩子的女人抱着她的孩子坐在我的旁边，小男孩黑溜溜地眼睛怯生生地瞄我一眼马上环着女人的脖子把头扭向另一边。可是小男孩手上的红色气球顶到女人的眼睛，她只得将小男孩拉开。

“乖，自己坐好”，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车厢里的空调完全失去了作用，我汗流浃背地坐在座位上，后背根本不敢挨着座椅。小男孩一手拿着气球的绳，一手捏着女人的臂膀，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忽然把头扭向我这边，我受宠若惊地赶紧冲他微笑，他眨巴眨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猜他在包公断案，正凭着他的纯粹来判断我的清白。

“你别吓坏人小孩”，朋友凑到我耳边说，没想到小男孩却突然冲我一笑。

小男孩笑完之后又高冷十足地不看我自顾自地玩起气球去了。红色的气球他玩的不亦乐乎，女人靠在椅子上被汗侵蚀的头发紧贴着耳朵边，她神色困倦地睡着。“噗——”一不小心小男孩拧松了气球，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嗞——噗——”小男孩鼓着一张青蛙嘴一鼓作气地将气球重新吹大，他裂开大大的微笑将吹气口对准女人的脸，“噗——”地放气，女人被吓醒后看了他一眼将他往怀里搂了搂又合上了双眼。

小男孩找着新的乐趣，他一次又一次地吹大气球，然后对着他熟睡的妈妈放气。中途下车的人变多了，上车的人变少了，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

“嗞——噗——”，小男孩笑呵呵地继续玩着他的游戏，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静有多大。我多次张嘴欲言又害怕最后自己多管闲事。“这样显得很没礼帽啊……”朋友在旁边嘀咕道，“他妈妈不管一下吗？”

女人好像听见了，只见她睁开恍惚的双眼看向小男孩，就在她刚要说话时小男孩将气球对准女人的脑门慢慢悠悠地松手，气球泄气的声音可谓是震耳欲聋，“嗞——噗——”，我看着女人沉下来的脸色忍不住替小男孩捏了把冷汗。

“妈妈，凉快吗？”小男孩天真地问道，他小脸凑到女人的面前说，“不热不热，我帮你吹吹。”

几乎在一瞬间，女人身上的怒气消失殆尽，她拿过小男孩的气球说，“凉快凉快，不吹了，你看姐姐、阿姨们都要睡觉了，我们不吵她们好不好？”

小男孩马上小心翼翼地沿着我往周围看一圈，红着小脸蛋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窝进女人的怀里当一个乖宝宝。

红色的气球皱巴巴地被女人缠好放进随身的背包里面，就像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被放进了温暖的巢穴。

我和朋友下车后心绪难平，千言万语，惟愿女人和孩子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