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家在河边的一间木屋里。木头长着杂草，草间隐藏着鸟窝，冬日明媚的阳光穿透屋顶漏缝，照亮了灶台上安静的锅碗。
那条河很小，很干净，有鱼，却没有名字。
奶奶一大早就上山砍柴了。
水生牵着弟弟走到河边，河面结了一层冰。
“鱼都冻死了！”弟弟撅着嘴，擦了擦鼻涕。
水生把他的脚踩到了冰面上。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摩托车飞驰在雾霾笼罩的高速公路上。
塞满的编织袋一头拴在摩托车尾部，一头拴在秀英腰上。秀英的双手死死扣住骑车的贵安。
冷风肆意扑向全身，似乎想阻挡他们回家，但贵安却开足了马力，像在做最后冲刺。
秀英抱紧了丈夫，突然，车身倾斜，摩托车迅速减速，停在了应急停车带上。
贵安从口袋里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
“初十就开工？这么急？好吧！”
“别去！”秀英小声说。
贵安并不理会，他揣好手机，又骑上了摩托。
“走！”贵安轰了下油门。
“算我求你了！别去！”秀英摇着头。
“水生要读书！房子要修！我还要买药！”贵安有些不耐烦。
“我去打工，你在家养病！”秀英的语气变得坚定。
“呵呵，光靠你？能挣多少钱？？”贵安轻蔑地一笑。
秀英把她单薄的身体挡在了摩托车前。
“挣不到钱我就去卖！”
秀英赌气一般吼出，一辆大货车鸣着喇叭，从她身后呼啸而过。
贵安盯着秀英，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突然，他伸手一巴掌打在秀英脸上。
2、
水生趴着，脸凑在了冰面上，一双小眼睛在努力睁大。
“有鱼吗？”弟弟站在岸边好奇地问。
“有！”
“冻死了吗？”
“没有！”
水生突然站起来。
“去，给我拿块石头！”
弟弟接到命令迅速在岸边抱起一块皮球般大小的石头。
“我扔给你！”
没等水生反应过来，石头便砸到了冰面上。
水生听到了开裂的声音，就像双脚踩碎了枯叶，就像春天撵走了冬天。
秀英的侧脸还印着鲜红的掌印，她也听到了开裂的声音。那是一个很大的弯道，限速40码，但贵安并没有减速。
贵安想尽早到家，多有时间陪下两个儿子，哪怕只多几个小时，毕竟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回家。
秀英只是感觉摩托车突然倾斜，然后越来越斜，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秀英的身体滑了出去，就像在冰面上滑行，越滑越远，越滑越快。
她的头撞到了高速路护栏，她的侧脸依旧印着丈夫的掌印，她听到了头骨开裂的声音。
3、
水生抱着一条大鲤鱼上了岸。
在阳光照亮的灶台前，水生炖了一锅鲤鱼汤。
水生小心翼翼端着一大碗鲤鱼汤，走进厅堂。
“妈，你最喜欢吃的鲤鱼汤！”
看见母亲，水生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秀英独自坐在饭桌前，闻到鱼汤的香味，脸上露出了笑容。
摩托车左侧的后视镜不见了，摩托车尾部拴着的编织袋也不见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摩托车依旧在高速路上飞驰。
秀英的头靠在贵安的背上，她的双手耷拉着，她的身体却和贵安紧紧绑在一起。
一辆奔驰轿车鸣着喇叭，想要超车。贵安轰着油门，毫不避让。
“别怕，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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