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喜帖规规矩矩地放进柜子里,看着它,你的婚礼我一定会来参加的,就像你说的,我像你的弟弟一样。
只是弟弟。
关上了抽屉,喜帖将永远放在里面。
小学的时候,老师要求写一篇作文,题目是:《我心中最漂亮的人。》
很多小朋友写的是妈妈。
对呀,在小时候浅薄的阅历中,妈妈每天照顾我们,给我们讲故事,每天耳边温言软语的叮嘱。
她就是最漂亮的人。
但仲翊写的是一个姐姐。
她有着长长的头发,总是穿裙子(他只见过她一次,这些都是他的幻想),笑起来有着浅浅的酒窝,既漂亮,又优雅(优雅用的是拼音)。
高中再一次见面,他直接喊了人家的名字。虽然仍然不知道怎么写,但长这么大,他心里有数。
喊得字正腔圆,他不在是那个只会用拼音代替她名字的弟弟了。
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他是第一名,迫不及待得给她发短信炫耀;
物理竞赛得奖了,给她发短信。
他学习一直都很好,他也不太在意自己的这些成绩,这是属于成绩好的人的优越感。但他却虚荣地想要她知道他很厉害。
其实这些学校公告栏都有贴,虽然那时尤雅处在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高三,但学校那么大点地方,也很难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出国时约她出来吃饭,那时他已经十八岁,他们喝了酒,年轻人不胜酒力,他对尤雅很郑重地说:“尤雅,我一定会变成特别特别优秀的人。”
然后到那时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
即使脑袋晕晕乎乎,借着酒意都不敢对她说喜欢你。
当时尤雅大三,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在追她,但仲翊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这很好,对仲翊来说很好。
长大了,自认为变优秀了,以为终于可以说出那句话了,可她身边却有了人。
满怀期待和幻想,最终是一场空。
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有联系的,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是对自己太自信呢?还是那个幻想太美好,好到懦弱得不敢去假设其他结果。
是不是就差一点。
是不是十八岁的他再勇敢一点,结局就会不一样?
心脏被回忆、被懊恼积压得好痛。
那句我喜欢你,也被永永远远地留在了十八岁,如果还有另一种结局,还留给了二十一岁的尤雅。
仲翊躺在床上觉得呼吸困难,坐了起来,拿过手机,手机屏幕亮了,打开相册,不用刻意翻找就能轻松知道那张照片在哪里。
那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一男一女坐在钢琴前,认真弹着钢琴。这张照片甚至看不到尤雅的正脸,只是演奏时为了贴在学校公告栏而拍的照片。
他却小心翼翼保存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他懦弱得不敢要求跟她拍一张合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她就远离他。
看了好久,看得出神。
时间真的可以抹平一切吗?
其实也不能想当然的把一切都交给时间,自己也该努力,一切都结束了,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想了。
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赎,时间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放下手机,又是一轮地翻来覆去。
再次拿起手机,点进短视频软件,视频一个一个往下滑,每一个都看完,每一个都不知道讲些什么。
突然,“花翎”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这不是苏翎的花店吗。
一个十几秒的苏翎店门口的视频,应该是为了宣传自己的店。
好奇点进她的账号。
里面有一百五十个视频。
从她的第一个视频往下滑,一些包装好花束的视频,一些自己用花做的艺术品。
小雏菊穿成一串,还很幽默地配文:可惜我不会设计珠宝,你看它多像一个项链。
一盆仙人球外插满了各种颜色的花瓣,玫瑰、百合、郁金香、向日葵,还有满天星,没好好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仙人球。
在仲翊看来,颜色有些多,有些杂,没有那么美观。但她却配文:最喜欢。
可能是他自己不太懂吧。
满天星、小雏菊的花朵贴在透明的纸板上,外面套上了透明的盒子。可以当做艺术品摆在家里。
仲翊看了一些评论,有的夸她做的好看,也有人骂她做的东西,根本不能算是艺术品。
她回复道:“我不是艺术家,我做的东西也不敢称艺术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花艺师,如果大家喜欢我的东西,欢迎来找我玩。我花店的地址就在我的主页。”
用了三个多小时,在黑暗中看完了她所有的视频。
眼睛有些酸了,点了关注,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苏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第一次见面,她说的第一句话让人感觉有些咄咄逼人,而这种感觉白天去她店里买花的时候也感觉到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欠她钱没有还。
那天他们俩在路边等出租车,她眼睛木木地盯着前方,像是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让人感觉她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在车里和她聊天又感觉她很亲近。
她让人感觉很矛盾。
肖旭加班回到家已经十点,把花放到茶几上,一边倒水一边解领带。
黑色领带被随意扔到沙发上,握着水杯大口地喝水,喝完一杯水,感觉疲惫扫除了一半。
水杯放到茶几上,旁边就是今天从苏翎店里买的花。今天苏翎愤愤地瞪着她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又倔强,又让人心疼。
他的本意绝对不是想要去伤害她,她只是想要她过得好。
四年前,因为工作瓶颈,下班后的他心里一团乱麻,决定走路回家。晃晃悠悠走到一家酒店门口,看到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女孩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拦住。
心想这莫非是什么大老板包养小三,小三想上位的狗血故事?故事虽然俗气,但跟他一整天只能面对着电脑相比,也算是一种乐趣。
他站在一边,很不礼貌地偷听人家的谈话。
“黄总,您看过我的方案吧,您觉得怎么样?”
“小姑娘,我说你怎么这么执着呢,我们酒店有专门的花卉供应商,我们都合作好多年了,况且一个酒店开业也不需要多少植被。”
“我知道,但您们有这么多的连锁店,如果您把这个酒店开业所需要的花和植物交给我,我不仅会让您满意,还会让你以后想把所有酒店所需要的花都交给我。”
“年纪轻轻,野心倒不小。行吧,冲你这句话,我回去好好看看你的方案,如果我被你的方案说服,我就联系你。”
“黄总,这个就有点模棱两可了,您总得给我个时间,不能让我无止境地等下去。您说是吧?”
他笑了,“行,我给你保证明天晚上之前,我一定给你答复。”
原来是在这里堵生意。
勇敢、有野心,也有些自大。
她笑脸相迎地送那位老总离开,等那个老总走远,收起笑容,看着远方,无尽地忧愁。
她在原定站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走着离开。
直到她离开肖旭的视线,肖旭才抬脚离开。
不知道她最终有没有拿到她想要的花卉供应?
前些天妈妈又向他唠叨起了相亲的事情,他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抗拒这种事情。不是他不想找,只是不愿意找个合适的人将就过一辈子,而真爱又像传说一样,相信有,但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自己丧气,只是深知它难得,还不甘心地想要等一等,万一哪天天上就掉大饼,他幸运地被砸中。
妈妈坐到他身边说:“你就去见一见,不喜欢也可以当朋友,而且她很漂亮的。”
肖旭无奈道:“漂亮又怎么,喜欢跟漂亮又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一见钟情看的不就是脸嘛,难不成第一次见面,就可以通过外表窥探到对方的内心?又不是有超能力。而且今天二十六岁,小你一点,刚好合适。”
“相亲很无聊。”
妈妈火了,“真是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出门,不交友,下班就整天待在家里。我们当年,最喜欢交朋友了。我也不是来找你商量的,她妈妈是我的同事,我已经答应了她你会去,你要是让我没面子,我可是会剥了你的。照片发你手机上了,约好了周六,你看看照片就去吧。”
“你们这样很不尊重人,更何况对方愿意吗?”
肖旭还在小声嘀咕,肖妈妈已经走远了。
手机有信息的提示音,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是妈妈发的,无奈地拿起手机,一张照片,白衬衫,女仔裤带着黑色棒球帽,咬着草莓。
是她。
照片中的她眼睛亮亮的,和那天的信誓旦旦和满脸愁绪一点都不同。
她最后拿到那单生意了吗?
他给肖妈妈回复信息:“我去,哪个饭店?”
肖旭提前就知道,她妈妈会一起来。
肖旭提前到了,她没和她妈妈一起来。
郑悦馨很善聊,她说,她这个女儿脾气不太好,如果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希望他不要介意。
话题就这样开始了。
郑悦馨和他聊了很多苏翎高中时候的事情,她还告诉肖旭苏翎没有谈过恋爱,就是一根筋地倔,也不知道在倔什么?
肖旭附和她说道:“没事,我妈妈也经常这样说我,”他喝了一口水,对着郑悦馨笑了笑,“或许年轻人都一样。”
郑悦馨感叹道:“是我们老了,搞不懂那么年轻人了。”
肖旭适时夸赞上一句:“阿姨哪里老了,这么年轻,说你三十岁都有人信。”
一句话把郑悦馨哄得心花怒放,直夸肖旭懂事。
肖旭没有想过他们进一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单纯地对这个女孩好奇。
“没事的,阿姨,就当交个朋友嘛。”
她来了,不像他妈妈说的那么古怪,但感觉藏着很多事情,是很难交心的人。
她不顾旁人的眼光大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她说,他们是朋友,但她的眼神很复杂,他可以确定不是正常的朋友,但那眼神他看不懂。
那是她的爱而不得吗?是她眼神复杂,让人无法看透的原因吗?
他更好奇了。心里有了莫名的情绪,想要和她做好朋友,就算她可能有喜欢的人。
有点自虐。
那个叫仲翊的人说他们是朋友,他挑衅似地说了一句,我们也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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