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皇城去世后的第三日早间,殷天锡又带了二三十闲汉来闹。
柴进听得动静,忙去院里应对。
那殷天锡骑在马上,一脸不屑问了柴进身份,又喝道:“我前日分付道,教他家搬出屋去,如何不依我言语?”
柴进没奈何,说过了头七便搬,只为支吾过去,多拖延些时日,好等取来丹书铁券,上东京告状。
谁知这殷天锡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说要柴家三日搬走就得三日搬走,今见柴家人未搬已是恼了,一听柴进还想过了叔叔头七再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殷天锡便命这一众闲汉去打柴进。
林尘早在内宅门后听得真切,此时也恼怒了,挺身出来,怒道:“太不讲理了!人家的宅子,凭什么让与你?”
“你且回去,这事有我!我们柴家也是凤子龙孙,家中见有太祖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谁敢不敬!”柴进见林尘竟敢出来理论,心中已有几分欣赏,可女子终究是女子,就是有几分胆识,这种事也该是官人们处理的。
那殷天锡在马上大笑了一声,翻身下马便直奔林尘面前。
柴进忙上前几步,要将林尘拉到身后,不想林尘竟也上前几步。
“跟我讲道理?笑话!小娘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凭你是谁?也不能强抢人家的宅子!”林尘瞪着他,手因过度愤怒而有几分抖。
那殷天锡闻言,卯足劲儿扇了林尘一巴掌。
林尘登时脸上红肿一片,嘴角流血,人也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白果见林尘挨了打,跑过来相扶。
“鸟人,你爷爷让你知道讲道理!”李逵冲将出来,直奔殷天锡。
林尘、柴进皆怕李逵闹出人命来,急忙阻拦。
而那殷天锡自见了来扶林尘的白果,一心只在她身上,也来不及管来相斗的李逵,色眯眯便伸手去白果身上上下摸索。
林尘只顾拦李逵,待听得白果喊叫,欲来相帮时,白果却因反抗,被殷天锡推倒,这一倒,头正磕在院里的石灯上。
白果血流不止,昏死过去。
林尘第一次见人头上流这么多的血,跌跌撞撞跑去,抱她在怀里,一面捂着她伤口,一面哭喊道:“快去叫医生!”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柴进才吩咐道:“去找郎中来。”
柴家仆从听得如此说,忙去找郎中,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得殷天锡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不识抬举的东西,活着也没用!”
然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那仆从以为要动刀动枪打起来了,回头看时,却看见那殷天锡拿了刀,抬手便插在白果身上……
刀直直插在白果胸膛上,血汩汩地往外流,林尘看着刀,又抬头看着殷天锡的笑容,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难以相信。刀,仿佛扎在了林尘心头,她好像失去了生命。
李逵推开相拦的柴进,揪住殷天锡便打,那同来的二三十个闲汉也一拥而上。
柴进走去白果身旁,俯身试她鼻息。
林尘吓得几乎不敢呼吸,生怕影响了柴进的判断。
柴进皱眉,林尘心提到了嗓子眼,无力问道:“没事吧?”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林尘清楚地看见,柴进摇了摇头。
林尘只觉浑身没了力气,不可置信地抬起手,学着柴进的样子,去试白果的鼻息。
除了秋日的凉风,什么感觉都没有。
血洇红了白果的衣衫,流到林尘身上时,还是温热的……
林尘再也支撑不住了,抱着白果嚎啕大哭。她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胆小,那么怕得罪人,她才只有十几岁,她说她也想看看梁山泊有多大,梁山有多高……
“彭”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
众人看时,竟是李逵将殷天锡举起,又重重摔在地上。只见那殷天锡口鼻往外流着血,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身子一挺便再也不动了。
跟来的一帮闲汉,见此情形,不论受了伤的,没受伤的,都连滚带爬跑了。
李逵还要赶去厮打,因被柴进一把抱住,不再相赶。
胆大些的仆从去试殷天锡死活,吓得跌坐在地:“人死了!大官人,这可怎么办?知府岂能罢休?”
林尘看着地上的殷天锡,似乎忘了那是一具尸体,她对这尸体没有任何恐惧,心里泛起的,竟有一丝恶有恶报的快感。
柴进拖李逵去后堂说话,“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拿人,你在这安身不得了,官司我自支吾,你快走回梁山泊去。”
“我便走了,须连累你。再说了,林家妹子怎么办呢?”
“我自有丹书铁券护身,林姑娘有我相护,等此事过了,我差人送她回山,你不必担忧,再则她也不见得肯此时舍下那使女走。你快回梁山泊去,事不宜迟。”
李逵听说,便取了双斧,带了盘缠,自回梁山泊去。
柴进劝走李逵后,吩咐仆人去买新棺材。彼时,柴皇城继室已知道殷天锡被打死,看见殷天锡并白果尸首,慌乱不堪,来找柴进讨主意。
柴进只说让她放心,庄客李大护主心切才失手打死了殷天锡,柴家有太祖御赐丹书铁券,高廉不敢妄动。又让她去劝解林尘一番。
皇城继室听了这些,心中虽不大踏实,可也没有什么主意,只得暂放此事,去劝解林尘。
林尘哭得几近气绝。
“人已是没了,与她换了衣衫,盛殓了才是正理。这使女既是伺候姑娘的,必苛待不了她。”
人都死了,死后再风光又如何?
林尘无心辩驳,强忍悲痛道:“婶婶说的是,还劳烦给备些热水,我给她擦洗擦洗。”
“好好,这才对。”皇城继室吩咐了使女去备热水,又道:“一并问管家要两身给你们新做的衣裳拿来,好给白果换上。”
“不必麻烦了,多谢婶婶,我们带来的还有几件新衣裳。”林尘独自打横抱起白果,踉踉跄跄朝卧室走去。
皇城继室因与林尘不熟,也就不多说什么,由她作主。
柴进站在门口,看着她瘦弱的身影,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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