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立意主旨是什么?
书中也作了回答,在介绍了所记的人与事后,作者又说:
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
作者也是很尽力了,看看这苦口婆心,生怕后世看不懂,一再反复提点,注意那些“梦”“幻”,我说它们是“梦幻”,你可别真的当“梦幻”来看。
梦中的或许都是真实的,而现实中的没准都是梦幻的。
这还不够,作者还说“亦是此书立意本旨”,《红楼梦》的立意本旨就是“梦幻”,它所写的是真事,但写出来的可能与事实有违,虽然写了假语村言,但它要表现的内核却是真的。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正是此意。
读《红楼梦》得有点兵不厌诈在身上,一旦认了实,你就输了。
石头的营销策略
然后本书的主角石头出场,那块无材补天的石头的故事不再赘述,等到那石头在红尘中一番经历之后回到青埂峰下,被空空道人看见,空空道人读了石头的故事,石头说:“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倩”就是“请”,这几句诗相当于创作者的自荐书,石头说,我这故事可了不得,可以开发成个大IP,赶快来开发我吧。
而空空道人正像个挑剔的编辑,他说,石兄,你想让你的故事问世传奇,但它不合格呀,第一没有朝代年纪可考,第二没有大忠大贤之士,只几个小姐姐,立意不深,我纵抄去,怕世人不爱看呢。
石头便自圆其说,没有朝代有什么关系,假借汉唐不就行了(读书人不都这么干)。另外市井中人有几个喜欢看大忠大贤的理治之书呀,我这书不讲大道理、又不是毁谤人的野史、又不是滥大街的小黄书,这么清新脱俗的书,你可别不识货。
石头的一番话中有几个很关键的地方:
“若至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
离合悲欢、兴衰际遇都是追踪蹑迹过的,不敢稍加穿凿,它宁可不“供人之目”也不丢掉真实。也就是说它不讨好读者、不照顾读者的感受。不管我们多爱林妹妹,但他还是要把她写死,他只传其真,只把事实展现给我们。
“所以我这一段故事,也不愿世人称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悦检读,只愿他们当那醉淫饱卧之时,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此一玩,岂不省了此寿命筋力?”
这是非常棒的创作论。
石头说,我不希望我这本书被人称奇道妙,也不需要他们认真去读,只要他们休闲娱乐的时候拿起我来,把我当在个消愁解闷的工具即可。
这是最终极的创作论,也是最高级的营销论。作为创作者,谁不想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来,但石头却务实得很,它非常懂用户需求,历来在民众间传播某一思想必得用最通俗的方式,故事、图画、戏剧等都是常见的形式。所以《红楼梦》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它没有大忠大奸、大起大落,只是一群人吃喝玩乐,夹杂着狗血日常,非常非常通俗,一点也不见高深。正因为如此,它才能走近每一个人,人们才愿意去读它、了解它。
像病毒一样具有感染力的文很多,但大多流于低俗,只为满足读者感官需求,《红楼梦》最可贵之处是它不迎合、不谄媚、不眩惑,以极高的姿态赢得了读者的喜爱,获得了在民间传播的生命力,同时也打动了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被石头说服了,然后又负责任地检阅了一遍,不涉政、不涉黄、没有暴力倾向、无链接、不夹带私货。
“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是骂世之旨”,看来“真事隐”很成功,连编辑大大都被蒙蔽过去了,就这样《石头记》被空空道人抄录了去,在世上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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