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嬴政东游,又是一个很好的刺杀他的机会,嬴政暴政,天下皆知,且不满许久。而对于六国余党来说六国皆灭于秦才是他们最大的仇恨,每天都有人去刺杀嬴政,然而都未果,秦足够强大,可若不去又怎么平息一点点内心里的国破家亡的仇意。
张良与各人商榷之后,虽然风险很大,但还是决定去刺杀嬴政,张良作为韩国旧人,心中对国破始终耿耿于怀,只是时间以及成长已经让他的内心学会了妥协,但不代表就已经放下,要不然那次迎接秦太子时也不会内心纠结了很久才跪下。而听说了张良的计划后,大铁锤则提出要与他前往。
得到情报,研究了嬴政走过的路线,最终决定在博浪沙埋伏,此地地势险要,利于伏击,一旦出手,必有结果。
张良提前到了博浪沙勘察地形,找到了一个最佳位置,一个由上而下利于攻击的位置,但是他也知道,以他一人之力可能成功的概率会小很多,凌虚剑精巧华丽,却不适合用来刺杀,这种事情使用暴力的效果往往会更好,由山上俯冲而下,一击必中,嬴政绝无活路。
探子给的情报很清楚,这一次如果没有意外绝对是万无一失。且夜观天象,那时博浪沙必定是大雾弥漫,更利于他们隐藏。
嬴政出游一般是出宫时居主车,咸阳防御严谨,因此并不担心会有刺客,或者是刺客会有机会刺杀。即使是出游巡国,也是一个时辰换一车,没有规律可言,但是因这次有探子是这一段路上的侍女,会以秘术传出信息嬴政到底在那辆车上,嬴政七天换一个侍女,安排的探子正好是在过博浪沙后被换掉,但是也能够有足够的时间传出消息嬴政到底哪一驾车上。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是最后没想到的是在侍女传出消息后片刻,嬴政就因为在副车不好午睡而移居主车,张良与大铁锤只得到之前的消息,已快到他们埋伏之地。因为不知道变故,他们就准备了袭击,不出意外的没有成功,花了大价钱招来刺杀嬴政的人被包围,张良冲出去想救他,被秦军投在空中的毒伤到,虽可做功抵御,但力度速度都差了很多。
正在想突围的法子,此时一蒙面人加入了他们,迅速给了张良和大铁锤两人一人一个药丸,又在空中撒下了些什么东西,围着他们现在前排位置的秦军的眼睛瞬间爆裂出血,只听见一片呜呜之声。
瞬间三人便突围了出去,他们跑得很快,且方向也不确定,那天的博浪沙雾气很大,因担心还有同伙,为保证护卫队人数不变动,嬴政便只有后来下了通缉令,随即整顿了队伍,所有侍女都被杀了,因为在刺杀过后,一名侍女自杀,这些侍女从小在秦宫长大,从未接受外界思想,却还是会背叛,多么可笑。
嬴政认出了最后是赤练救了那两人,很愤怒。因为嬴政与韩非是知交,算不上好友,却很赞赏韩非才华,况且韩非可以说是因他而死,但是刺杀这种事绝无可能饶恕。那两人看身形是一男一女,但是那似女子的人力道却是一点不弱,更加似男子,但是又不排除伪装,唯一确定的是赤练救了两人,赤练会救这两人,但是这两人绝对不是流沙的人,即使做了伪装,也可以肯定流沙中没有这样两个人,那这群人与流沙有关,或者是墨家,其他国余孽……想了片刻,嬴政皱着眉,下令全国通缉那两名刺客,而给真正要去抓他们的人给的命令才是抓到三人,不过那身形瘦些的两人才是主要抓捕的人。
其实一切都不该如此冲动,博浪沙虽是个刺杀的好地方,但是以嬴政的心思,成功的概率的确很低,这一次总归是冲动了。
“多谢殿下相救,只是你可能要被良拖累了。”张良身体很虚弱,说话声音小且若有若无,却还强撑着身体起来,行礼致谢。
赤练看着张良,并没有扶他起来,待他自己起来后,才说道:“你还不用叫我殿下,韩国,已经没有了。”
有时候她是相信卫庄的,可是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卫庄说要还给她一个更好的韩国,或者应该说是记得的,可是却越来越模糊了,国破家亡,复兴了韩国,又还能做什么,亲人要么已经死去要么不知流落何处,如今只剩下她一人,还有一些韩国旧人。
而她亦是随着时间浮沉,飘摇,像一株没有根系的莲花,自由而凄迷。
业火红莲,即使心中有复仇的种子,也被消磨得疲惫,若韩国能复国,那可能就是这一生最感到愉快的事情了。
赤练眯着眼看向天空,一条蛇安静的伏在她的肩头,这一刻,能感受到它主人浑身萦绕着一股苍茫而倔强的情绪。
张良看着她,内心亦是波涛汹涌,韩国,那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国家,五代相韩,同为姬姓,那种对家国的缅怀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是只能自己承受开解的心绪。
“我们还在,就有机会的,不是吗?红莲殿下。”张良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声音里的那种笃定却让人莫名觉得会被说服,会想要相信他,即使那是一个遥远的理想。
赤练收起了情绪,果然在熟悉的人面前还是不够淡定,总是很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赤练自嘲的笑笑,然后像前走去。
“走吧!”或许秦兵已经快要追上来了。
“我们不能回去。”张良走上前,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回去势必会给他们理由坐实反逆的罪名。”
赤练皱着眉头,停下来,即使不回去,嬴政也知道是他们不是吗?即使他没有证据,如果他们三俩回去了那就是证据。
“那你先走,我去找那个大块头。”不能让他回去,赤练马上就要往大铁锤离开的方向追去。刚才迷雾中三人决定分开逃离。
“殿下留步,我已经与他说好,失败了就绝不回去。”张良说得很急,猛的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扶着刚才找的一根木头咳嗽,再加上两人已经连续行走了三天,张良只吃下了赤练带的一个解毒丸,还是端木蓉在她离开前硬让她带上的,现在张良额间全是细汗,面色发白,气息奄奄,似乎随时有可能死去。
看着他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赤练才去扶着他,让他左手环在她的肩上,她右手揽过他的背,此时张良已经快晕过去,只是在强撑着,两人有些踉踉跄跄的像前走去。
走了大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山间的人家,一家六口人,居住在深山中,那家丈夫以砍柴为生,早上砍柴到山下卖,夜晚回来,想必是为了逃避世事才住到了山中,很淳朴的一家人,那家丈夫由于常出没于山间,识得一些草药,赤练身上带得有些钱,就让他去山下时顺便买些补品和药材,张良到了此地后就晕了过去,过了两天了都还未醒来。
到了夜晚,那樵夫不仅带回了药,还带回了一个人。
那是这个樵夫的主顾,是一位方士,看他要拿这些药就知道是有人中了毒,这些药的作用应该不能解毒,一番盘问后,就随着他上山了。
赤练听到脚步声繁杂,似乎是多了一个人回来,就小心的拿起了赤练剑,防备的听着门外人的动向,而此时那樵夫的夫人在厨房,几个孩子已经入睡,一切都很安静,若是他带来了其他人该如何逃脱,赤练在想着逃脱的法子,樵夫与方士正好进了门。
樵夫一进门看到赤练防备的看着他们,手里拿着剑,连忙解释道:“这位姑娘,不必慌张,这是山下城中有名的方士,应该能解那位公子的毒。”
“这位公子中毒渐深,需要及时治疗,姑娘,我并无恶意。”那随行的方士也说道。
看得出他们的确不是武力高的人,那方士浑身一股药味,而樵夫从之前就知道是个好人,赤练慢慢放下了戒心,但是手里还是拿着赤练剑,作防备状。
方士检查了张良的情况,眉头皱起,说道:“公子中的这毒,不似平常能遇到的啊!”
然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方士睁大眼睛,震惊的回头,看向赤练说道:“现城中正在通缉两位犯人,似乎是一男一女,刺杀始皇,差点就成功了,莫非是你们两位勇士?”
“我与兄长只是进山找一珍物,不慎被困于瘴气中,兄长为了保护我才受重伤,并不知你说的这事。”赤练无法判断这些人是否会背叛,只能撒谎否认。
那方士听了后也不再多问,又回过头继续看张良的伤势,然后便要那些一颗药丸塞进张良嘴里,赤练一看迅速走到窗前,伸手制止,说道:“我先吃一颗。”便拿着吃进了嘴里。
见此,那方士有些怒,随即似乎是想通后就释然了,等了片刻,赤练也没觉得这药有问题,便退开了。
那方士才又把药喂给了张良,叹了口气后,又掏出一颗给赤练。
“这药是治病的,你一个正常人吃了对身体不好,这颗药能中和那药的药性。姑娘要相信我,我并无加害你们的意思。”
“这次看诊需要多少钱币?”说着赤练就拿出了一个小钱袋。
这方士帮了大忙,没有他,可能赤练只能试着以毒攻毒的方式给张良解毒,还不一定成功。
“不必了,我只是顺便帮的忙。”那方士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拿出一个小罐子装了些药丸递给赤练。“不知你们二位家居何方?姓甚名谁?看着你们像是大户人家,家中物品齐全,怎会到这深山来找东西。”
“我与兄长是新郑人氏,只是小民,家中稍微富足,但出身卑微,并无姓,兄长名子温,家人唤我季女。”赤练语气收敛,尽量显得平和,回答方士的问题。
那方士点点头,起身看向樵夫,说道:“我住之前那间房,我们先出去,让这位公子好好修养。正好同你有些话说”
说完那两人就离去了。
在他们出门后不久,赤练正打算席地而眠,张良就醒了,环顾了四周后,看到赤练,问道:“殿下,我昏睡多久了?”
本来想要睡了,见张良醒来,便起来了,回答道:“两天”
“你的伤如何?”
“好多了。”
然后便是无言,两人之间确实不知还有什么说的,该说什么呢?物是人非,前尘旧梦,未来憧憬?
无奈赤练只能说道:“睡吧,休息明天离开这里。”
张良还是看着赤练,看着她说道:“刚才我模糊听到你们说话,你叫我兄长。”
“我们身份不适说明,你记得不要叫我殿下。”赤练提醒道。
然而两人还未睡满两个时辰,这间房子就被秦军闯了进来,山中地广,木材方便,所以樵夫一家的房子还挺大,赤练与张良住在最里面那一间,这间几乎是没人住的,看起来也不像能够住人的样子,所幸秦军嫌麻烦,直接放了一把火,没有找到这后间来。
“就走了?”赤练疑惑,可是确实听到了离开的声音。
因为疲惫,即使是心有戒备的睡,还是醒来晚了一点,当赤练与张良醒来小心冲到到前面时,只看到樵夫一家与方士的尸体。
空旷山中还听见有人咒骂了一句:“又不是。”
本来赤练与张良想要直接逃走,但是怕这一家人出事,还是出来了,想要引那些追来的人走远,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樵夫一家与方士都被杀害,樵夫的夫人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孩子似乎是唯一的存活者,睁着眼睛,看着樵夫夫人,安安静静的,不知道他是感知到了发生什么事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这一幕,赤练回想到了再新郑周边的那座山上看着那场大火焚烧了整座城,那时候她没有了家人,卫庄给了她承诺,她从此不再是韩国的红莲公主,而是流沙的赤练。
张良伸手搭在赤练的肩上,安抚的拍了几下,叹气说道:“走吧!”
然后蹲下抱起那个孩子,那孩子睁着眼睛望着他,眼中似乎流露出浓烈的悲伤,一下子便大哭了起来。张良安抚着他,但因为自己也不知如何对待这样小的孩子,还是没止住他的哭喊,希望他什么都不要记得。
人命,总是那么脆弱。
两人又向南走,到了下邳,路途中带着一个孩子,两人都未嫁娶,也不知道怎么照看小孩,张良耐心比较好,可是也架不住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若不是沿途一些好心人帮助,这孩子估计坚持不了这么久。两人改了装,一路走来也并未被秦军发现。
张良还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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