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时常盼着日子快快流逝,个子快快长高,以摆脱父母的管制和学业的羁绊,去享受独立和自由。一旦成熟了,除了白驹过隙的时间和蹿高了的个子,独立和自由带来的激情与轻松稍纵即逝,接踵而来的是生活压力和焦虑,它们耗去了我们的纯真和自信,甚至真实。被循规蹈矩的日子一块儿席卷而走的还有年味。
拼劲儿一想,才能从似一片空白又杂乱无章地塞满了的大脑内存里,揪出几帧画面作为年味的全部回忆。过年前的半个月起,小孩们积蓄已久的兴奋和激动显露出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围绕在大人身边左右晃荡,找准时机见缝插针地向长辈套取一些关于过年活动的信息。当然,以他们自以为高明,事实上拙劣而漏洞百出的演技早被大人看出了心思,于是大人们十分配合地但又表现出不经意般说出的样子,透漏给小孩们一些采购和拜年的计划,特别是鞭炮和烟花,至于红包,那是预料中的惊喜节目。得到正中心意的答复后,小孩儿一窝蜂地奔跑开,玩着弹珠、扑克、捉迷藏......但鞭炮、烟花还有红包在小脑袋中轮番上阵,使他们早没了乐在其中的兴致。
除夕夜的日子越发临近,家里也就越发忙碌。起大早,吃过早饭,携家带眷地向商场、大超市和农贸市场进发。进商场给家里的大人小孩每人置办一套新衣,每个人轮了个遍后,时间差不多过了晌午;全家又朝大超市赶,购买饮料、零食、海鲜等,之后每个人手上都大包小包提地满满的,是该回家了吗?当然不;家里主事的两三人进入农贸市场继续采购,比如猪鸭鱼肉之类的家禽肉类,剩余的人守着物资呆在大门外,蹲着的,叉着腰的,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各异。然后,第二天的生活日常如此反复重来,直到除夕夜前一天。
为过年购买的食物和物件似乎能抵得上一年的量了,大把的钱财和人力物力如水般流出和挥霍掉,这是一年中的唯一一个时刻,没人会为损耗钱财人力物力而哭丧着脸或心中淌血,反而会喜气洋洋地豪掷千金,似乎付出的越多,往年的辛苦越是值得的,来年的好运会多到应接不暇。
反观现在,春节的临近和周遭红红火火的装饰似乎在提醒我们这群活在80尾巴上的人:又一年过去了,往年碌碌无为和荒废的时间注定一去不复返了,时不我待,新的一年又提上日程,顾不得你的气喘吁吁和混沌当下,好自为之吧!它是一口古老的大钟,到点就响,震慑着我麻木的脑神经;它是一颗千年古树的年轮,顺应自然规律地又多长了一圈,无视我尚未成熟的心智;它是漫长岁月的一把刻刀,霍霍磨刀,跃跃欲试地在万事万物的表面留下历史的印迹,急于显示技艺的精巧,玩弄我的呐喊与挣扎于鼓掌之中。因为它的可恶和可恨,我日渐减弱了对它的迷恋,日益增强了对它的免疫,最后连一丝条件反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某一天,它具备了类似于7月的某一天的平常意义,再也唤不起我一丝一毫的内心波澜和情绪激荡,我意识到,年味消散了,它离开了我的生活和世界,因为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这就像被剥夺了天然的膝跳反应能力,活着的每一天平淡如水,包括一年一度的春节。小时候每天傻呵呵地盼着长大和成熟,长大后日夜盼着能有一个机器猫手中的时光机,将我传输到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的童年,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谨记老师的谆谆教导;我会勇敢地尝试各种新鲜玩意儿,如干瘪的海绵般汲取庞杂学问,将时间浓缩成原子,不再犯让它稀薄成喜马拉雅山上的空气的错误;我会时常抚摸父母的双手和脸庞,深深地刻在心底,以便成年后漂泊他乡的我能时刻回味和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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