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首先讲吃饭,吃上一年内最好的食物,而我记忆里的年,从空气中,从胃里到嘴巴,都弥漫着鱼香味。
幼时家境贫寒,过年能称上两斤肉就算是难得的丰盛。可这冬日实在漫长,从腊月二十二到正月十六,这么长时间怎么过,而我们家,伙食却能顿顿见荤,靠的就是鱼。
每至冬闲,父亲便骑着二八大杠出发了,带着一根极其简陋的鱼竿,挂着一个自己弯的鱼钩,按母亲的说法,不知道糟蹋了她多少缝衣针。
鱼食一般是提前挖好的蚯蚓,冬日的蚯蚓实在难挖,就有了自制的鱼饵,一点油一点面团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揉搓成团。
父亲出门一次,或多或少都有收获,这累计起来,就成了我们家最重要的年货了。
腊月三十,挂在屋檐下的串串的鱼干到了奉献的时候,他们的下场早已注定。除了部分大个的可以直接炖,其他的轮流在油锅内打转,热闹一番。
根据鱼的大小,鱼的品种,父亲将每一条鱼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手指头粗细的鱼儿鱼孙们,也要裹上面团镀上金黄色堆积成一盘又一盘,成为我们年关难得的美食。
每当这时,母亲就甘愿让出了大厨的地位,看着电视喝着茶水。因为,此刻的厨房已无处插脚,被我们兄妹几个霸占,有蹲在灶前烧火的,有来来回回给父亲递佐料的,而我是那个什么也不做,眼巴巴等吃的。
我们守着锅是为了吃上最热乎的炸鱼块,吃上最棒的年鱼,窃以为刚出炉的鱼味最浓,吃起来最为鲜嫩。
第一条鱼是不能吃的,要敬献给灶王爷。父亲夹起黄橙橙的鱼,笑着对我们说:“这条鱼送给灶王爷。”我们异口同声回道:“年年有鱼,年年有余。”机灵的哥哥充当了小伙计的角色,早早搁一个小碗在锅沿。
神仙闻过鱼香后,其余的炸鱼才轮到我们吃。从炸鱼到炸撒子炸莲菜炸油条,整整一个下午,厨房几乎没断过火,一直要炸够用到正月十五的食物来。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几乎餐餐都带鱼,或红烧、或蒸些炸鱼,或鱼头豆腐汤,难以想象,平时忙于工作罕至厨房的父亲顿顿做饭,让我们百吃不厌。在我们兄妹的心中,年味,就是鱼味。
虽说生活愈发好了,过年时鸡鸭鱼肉想吃多少就能买多少,可我家的鱼,依旧从不上街购买,都是父亲一条一条从河里钓上来的,他可谓是十里八乡的钓鱼能手,水平随着工具的改进而愈发精湛。
父亲钓鱼的技术,没传给儿子女儿,传给了孙子孙女。他们几个小辈每个人都能像模像样的拿着鱼竿坐在河边半天,说起钓鱼经头头是道。
一有空闲,他们就拿着钓竿说:“爷爷,走,去钓鱼。”这一大几小,开着电动三轮车,带着椅子和食物,开心的钓着,几乎走遍了附近几条或大或小的河流湖泊,收获多少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看来,这伴随着鱼味的年,要一直在我家传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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