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三百六十天,起码有一半的日子我都坐在美舍河畔银河茶楼品乌龙茶。美舍河是流淌过海南岛海口市区的一条小河流。银河茶楼是坐落在美舍河畔的一个海南传统老爸茶坊。海南岛海口市的大街小巷有数不清的老爸茶坊。我尤其喜欢这个紧靠在美舍河边上的银河老爸茶坊。茶坊外面是露天茶坐。两米开外就是美舍河河堤。河堤是灰白色花岗岩石头整整齐齐砌成的。河堤上还有线条简洁图案粗糙的花岗岩石头栏杆。石栏杆四五米一节一节。纵深看上去两堤的石头栏杆宛如两条秀丽的白色巨蟒。没头没尾。露天茶座摆放着黑色和白色的大理石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间栽着手臂粗的小叶榕树和印度紫檀树。我身子斜坐在粉红色塑料椅子上。我头顶上方遮盖着纵横交错的小叶榕树和印度紫檀的树枝构成的网络。海南岛盛夏爆裂的太阳光奈何不了我。密密匝匝的树叶把锐利的太阳光抵挡在离地几米高的天空之外。我身边坐着心情闲逸的岛上居民。他们或是点奶茶一杯,或是点咖啡一杯,或是点冰柠檬水一杯,或是点冰红茶一杯,或是点乌龙茶一壶。有的还点了煎饼一盘,或是点煎饺子一碟,或是点糖水红薯一碗,或是点绿豆汤一碗。还有的点红肠面包一个,或是点蜂蜜蛋糕一个,或是点盐茶鸡蛋一个。各种各样的小吃,多种多样的饮料,不是带着海南岛的风味,就是含有南洋的特点,看上去美在眼睛里,吃起来美在嘴巴里,吞下了肚子,就美在了心底里。而且,价格不贵,穷人和富人都消费得起。海南岛的著名作家崽崽说,海南的老爸茶坊是海南人民的教堂。海南岛土生土长的人谁都离不开它。有的几乎是天天去,有的几天没去,象丢了魂似的。去了老爸茶坊,坐在卫生状况看上去并不怎么样地椅子上,心就安逸了。要是再邀约上一两个三朋好友,聊聊家常,说说社会,谈谈生意,不知不觉心里头的烦恼和郁闷就通通跑到云天之外去掉了。
瞧,我在写与沈丛文有关的文章,怎么瞎扯到海南岛海口市美舍河畔的老爸茶坊了?我还不厌其烦地列举了老爸茶坊里那么多杂杂多多的饮料和糕点。不用说您光听我用文字介绍老爸茶坊这些饮料小吃点您都会流口水,如果您大驾光临这老爸茶坊,身临其境,我敢肯定您一定会狼吞虎咽,大饱口福。哈哈,那么,这老爸茶坊与沈丛文到底又有什么关联呢?且慢,各位看官听我黄老呆来说个明白道个仔细。
这海口市区美舍河畔的老爸茶坊的确让我消磨时光,悠哉游哉。甚至有点旁若无人,自得其乐。有的时候,我还自带了个简易蓝色帆布折叠床来到老爸茶坊里,在靠近一块花坛的边缘地方把帆布折叠床支撑起来,让笑容甜蜜的服务员小妹妹给我端来一壶滚烫的白开水,我再把自己带来的上等茉莉花好茶放进去,便一头躺进帆布折叠床上,一手拿起一本书阅读起来。有时候,我还要把耳机戴在耳朵上,静静地听听MP3里面的莫扎特,或者萧邦的乐曲。管他个外面世界闹哄哄,我这里却是曼妙钢琴声。我躺在帆布折叠床里,我进入了书本的世界。这世界或者是乔依斯创造的,或者是布莱希特创造的,或者是贝克特创造的,或者是马尔克斯创造的。任凭身边的茶客们叽叽喳喳,闹闹哄哄,你言我语,孩童们跑来跑去,根本打扰不了我。我完全沉静在大师们书写的另一个世界里。连平时最动我心的树枝里清脆鸟鸣声也不能把我从阅读的虚幻世界里唤醒出来。
文学大师们创造的虚幻世界也是一个别有洞天的真实世界。要不然,我为什么钻进去就不想走出来了呢?
有一天,我拿起一本沈丛文的小说集躺在蓝色的帆布床上。凉爽的河风轻轻地吹拂着我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好像是一块湿纱巾在我肌肤上温柔地滑动着。沈丛文奇妙的湘西世界仿佛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我眼前晃动。
说来也不奇怪,今年深秋我才去了一趟沈丛文的故乡。凤凰古城。地以人传,人以文传。我从老远的海南岛走进湘西凤凰古城,就是因为凤凰古城有个沈丛文。而沈丛文又给我们远方的读者创造了一个奇妙陌生的文学世界。一个如诗如梦的湘西画廊。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童话王国。没有阅读过《边城》和《湘女潇潇》,我恐怕不会牢记沈丛文这个名字。没有沈丛文,我也恐怕不会走进遥远偏僻的凤凰古城。我手头这本《沈丛文文集选》是我专门在沈丛文的故居里买来的。
08年我从海南岛回家乡涪陵。从家乡涪陵坐火车,半天多一点时间,就到了凤凰古城。自从渝怀铁路通了,我家乡涪陵就离凤凰古城不怎么远了。那是08年深秋的一天,我在返回海南岛的时候,专门去了一趟凤凰古城旅游。我心里头把这次旅游叫做朝圣之旅。
我行走在凤凰古城沱江边的高高低低石头梯坎上。我穿越在凤凰古城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我观望着沱江边上古古怪怪的吊脚楼。我呼吸着凤凰古城四周绿色森林吞吐出来的富氧离子清香空气。哦呵,我来啦,黄老呆来啦。
我在沱江边一个吊脚楼小客浅要了一间小客房。价格还十分便宜,四十元钱一天。房间有个小小的卫生间。更惬意的是,外墙上还悬吊着一个小小的袖珍凉台。站在这小小的袖珍凉台上,沱江两岸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沱江的水哗啦哗啦地流淌着。灵动秀美的依山傍水凤凰小镇恰似一幅巨型画卷展现在我的眼里。我这个人正处在画卷的秀美景象之中。想必某处有个人正在悄悄观望着我呢。我一边眺望河边的上游,一边想象翠翠就住在那边。河中央有个青年小伙子划着一个细条细条的木划子。正在打捞水面上的垃圾。我心想他是不是小说《边城》里的女子翠翠暗恋的老二呢?打捞的青年人身穿一个黄色的小背心,背心上有清洁工的字样。我心想这老二也与时具进了,成为一个凤凰城的环保工人,虽然也吃的是水上饭,但再也不是靠在船上当水手谋生的仔子了。那种营生多么危险。老二的哥哥老大就是掉进湍急的流水里去失掉性命的。如今,老二在凤凰城的沱江水面上当起了环保工人,整天就是划个小木筏子在沱江上捞垃圾。他可能是政府环保单位的固定职工,也可能是旅游大公司的合同职工。有着五险一金,有着固定工资。这个活儿可以说是永久性的。只要地球还存在,凤凰古城还存在,老二就可以一直干下去。只要老二有气力,这碗饭他就可以吃下去。呵呵,说不定他已经和翠翠结婚了。翠翠在沱江岸边的一个吊脚楼上开了个小饭馆。翠翠成了个小老板娘。小饭馆里还雇了几个穿着民族服饰的苗族妹儿当服务员。说不定,翠翠开的那家小饭馆,招牌特色菜是蒜苗炒湘西老腊肉呢。
夜里,沱江两岸就变成了一个梦幻般童话世界。沱江两岸挨挨密密的吊脚楼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装点着。幻彩般的灯光在左右闪烁着彼此追逐着上下跳跃着。想想看,在一个十分遥远偏僻绿色群山环抱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灯火璀璨的小城。当您身临其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不夜天啊。旅游的人流在古城灯火阑珊的街道巷子里穿来梭去。恰似一群群鲫鱼首尾相连。左边一行,往前进行。右边一道,朝后流去。个个脸上几乎全都张着好奇的眼光上眺下看。东瞧西瞟。人群呼来唤去。凤凰古城街道上最有特色的食品店是猕猴桃蜜饯。旅游的人们拥挤在装满绿色或者黄色的猕猴桃蜜饯的玻璃柜台边和店主们叽叽喳喳讨价还价。满街道飘荡着湘西特有的腊肉气味。这腊肉气味则是从吊脚楼小餐馆的厨房里飘逸出来的。美味啊,行人的鼻孔凡是被这腊肉的香气袭击了,你就是荷包里还剩下最后十元钱你也要全部陶出来买一盘蒜苗炒腊肉解解嘴馋。当你把餐盘上的最后一块腊肉放进嘴巴里去的时候,你才可能心满意足地“啊”地叹一声。这是何等滋味哦!此味只要沈丛文的故乡凤凰古城才有也!!!
我在凤凰古城停留了两天。我是一个独行侠。我没有跟旅行社的团。我背着个红色旅行包单枪匹马来到凤凰古城。这样一来,我就十分自由。不会被旅行社的导游催来赶去。第一天,我白天在凤凰古城里走来走去,看不够的古色古香老街景,赏不完的沱江两岸迤逦风光。自由自在。悠哉游哉。心不慌,神不乱,走两步,退半步。一边逛,一边瞧。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思一思。到了夜晚,我走进沱江边一个吊脚楼的酒吧。我在酒吧二楼的拐角处坐了下来。我向服务员点了一瓶啤酒。这小小的一瓶啤酒二十元。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吞咽着这有点贵的啤酒,真舍不得一口气把它咕噜噜喝进胃里去。我的眼睛静静地环顾着黑幕笼罩下沱江两岸炫灿的夜景。华灯初上。夜色媚惑。江水淙淙。人影恍惚。远处的歌厅里或者小酒吧里渐渐传来卡拉OK的歌唱声。有的歌手很有专业水准,声音动听,音调很准确,仿佛似歌星原唱者在某地酒吧或者卡拉OK听献唱,行人听起来是一种享受。有的歌者唱出的声音就不敢恭维了。如果你没有听见过狼哭鬼嚎,我敢说那种歌者的声音就类似饿狼的哭啸死鬼的狂吼。酒吧的坐堂中央走来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只见他手里拿起一个吉他,一边叮叮当当弹奏,一边哼哼哈哈吟唱。唱到高兴的时候,扯开喉咙管狂吼几声。唱到深情时,则如痴如醉地啜吸起来,仿佛失恋一般。是这般良辰美景奈何天!我又想,这小伙子是不是《边城》里的老二呢?老二如今当起了酒吧里的吉他说唱手。在沈丛文的小说里,老二长得俊秀清朗,在现在这个经济腾飞的时代,在如今凤凰古城旅游业无比兴隆的地方,老二摇身一变当个吉他说唱手也有完全不是不可能的哦!
河边上的游客有的在点荷花灯。亮着一小团火苗的花灯在沱江水面上缓缓流动。花灯火苗在河水中的倒影扭曲摇摆。很象一条条细蛇在水中晃动。游客们把各种各样的期许愿望祝福寄托在这小小的花灯里。随水漂流。好像江水流去的漆黑远方,有个神灵一定会帮助人们实现自己许下的各种愿望。当大官啰,发财啰,致富啰,孩子考上名牌大学啰,男朋友不要移情别恋啰,漂流的女朋友不要嫌贫爱富啰,父母身体健康啰,考上公务员吃铁饭碗啰,娃儿莫要生病啰,房价莫要猛涨啰,退休金多发点啰,等等诸如此类的人间愿望。
客人们陆陆续续走进酒吧里来了。我心想这些客人都和我一样是这个古城的游客。都是冲着凤凰来的,但都是冲着沈丛文来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也走进了酒吧里。其实,白天,在古城的大街小巷里,我也看见了成群结团的外国游人。我心想,他们莫非和我一样也是阅读了沈丛文的小说才慕名而来!您瞧瞧,沈丛文的小说多么吸引人。沈丛文这个人多么富有魔力。把居住在千里迢迢塞纳河畔的法国人密西西比河边的美国人刚果河畔上非洲的人富士山脚下的日本人都吸引到凤凰古城的沱江边上来了。
第二天,老天爷好像是开玩笑,下起了一阵阵中雨。雨中看凤凰古城却别有一番情趣。沱江上空雨雾蒙蒙。雨滴掉进沱江水面上轻微地激起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水泡,瞬时间又消失。江边石梯坎上的游客们支撑起红黄蓝绿的雨伞,好像移动着的巨大花朵。
我花了八十元买了张门票,是专门参观沈丛文等凤凰名人名居的门票。我撑着一把黑雨伞,在雨中的凤凰古城的小巷子里寻来找去,终于找到了沈丛文的故居。尽管下着不小的雨,还是有很多游客们和我一样好奇地走进沈丛文的故居。沈老先生,沈老师,不,沈大师,我来了。黄老呆来了。您是我崇敬的文学大师。我在遥远的二十多年前的大学时光里阅读过您写的小说。我那时还是个对中国文坛满怀憧憬的文学青年。那时候我还暗自下决心要向您看齐,还要挑战您写出不朽的中文文学作品。时光恍恍惚惚,象这沱江的水一样无情流逝,我才气有限,或者说志大才疏,我又懒惰又散漫,又为生计四处奔波,离开大学快三十多年了,至今没有写出什么自己自豪读者口碑叫好的作品。沈老先生,沈老师,不,沈大师,我来了。黄老呆来了。在您的面前,我突然感觉自愧不如起来。您是独特的,是无法超越的。您是文学天才。我依然记得在我读大学时第一次阅读您的小说时被您的文笔深深打动的刹那间。您的文字是多么奇妙,您捕着人类的内心情感是那样的细腻。您是天才。您是大师。我永远达不到您在文学上的辉煌成就。今天我的双脚走进您的老屋子里,我用手抚摸您睡过的木床,我还和您当年依靠着写《边城》的大理石白色桌子上留了一个影。我在您的老屋里瞻仰你的遗照。沈老先生,沈老师,不,沈大师,我黄老呆想在您曾生活过的老屋子里,吸取您的一点点精神,感染您一缕缕才气。我多么希望您在冥冥之中,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实现象您一样写出《边城》那种不朽的好作品的梦想。
我默默无言地离开了沈丛文的故居。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门口还有不少游客依次等待着走进沈丛文的老屋子里去。我慢慢地走进打着五彩六色雨伞的游客人流之中,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完
……
作者:黄老呆,真实姓名黄罗丹。1960年4月19日出生。发表过小说散文等。
现在居住在海南省海口市。
在美舍河畔聊沈丛文(散文)邮箱huangluod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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