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回望是我初中时候的同学，成绩很好，尤其物理。他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说，他未来要做物理学家。

他比我大两岁，如果他还活着,也已近不惑之年。

回望的家里穷，奶奶常年卧床，还有个小她四岁的妹妹，母亲精神方面有点疾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只有他父亲一个人伺候着这个家和几亩薄田。

眼看着别人都外出打工挣钱，他父亲干着急也走不开，面对这么一个家，他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

听人说去了工地做力工，搬砖溜瓦的去挣辛苦钱。

他虽然比我大，但按照辈分，他应该叫我姑姑,但他从来没有这么叫过，都是叫我“倩倩”。

今年五一节回家探亲，跟父亲聊起以前的事儿，就聊到了他。

父亲说，他三年前死了，是在工地上被雷劈死的。

我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这个苦命的人，竟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这个折磨他的世界。

家里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妻子改嫁，带走了一个女儿，儿子给了他的父亲，算是为他们家留下条根儿。

问及详情，据说是去年7月的一天，吃午饭的时候，突然一个惊雷击中了塔吊，而他当时正坐在那里吃着盒饭，没送到医院人就已经不行了。赔了20万，工友们又捐了些，算是给他家人的补偿。

一个从小立志要当物理学家的孩子，却以这样的方式过完了他的一生。

我至今还能回想起他当时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不服气和倔强，像是看到自己那金灿灿的未来。

可是，那个未来被现实打败了，败的体无完肤，败的毫无保留。

第二天上街的时候，我碰巧见到了他的父亲，佝偻着腰，带着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儿在卖一些青菜。

那个男孩儿像极了小时候的回望，呼闪闪的眼睛里有点怯生生的感觉。

回望的父亲已经认不得我了，是我父亲告诉他我是谁，趁着两个唠嗑的时间，我给孩子买了零食，装零食的袋子里，我又装了200块钱。

我把这些递给他和孩子，回望的父亲哭了，眼泪从他脸上的沟沟壑壑中流了下来，看得让人心酸。

他跟我说：“妹子呀，回望走了，只有我跟孩子了。”他边跟我说话，边让孩子叫我“姑奶”，孩子看着我，脆生生的叫了声“姑奶”。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句：乖，听爷爷话哈。

突然间泪流满面。

回去的路上，父亲跟我说，这就是生活。

可回望都没有能活下去。

父亲说，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越是没有越是被无情剥夺，一无所有都不行，还要你的生命。

我沉浸在这个情绪里，没再说话。

我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回头再去看那爷孙俩，爷爷忙着给人称菜，孙子在爷爷跟前吃着零食。

虎头虎脑的孩子似乎已经知道了生活的艰辛，掉在地上的零食也会捡起来，爷爷拿过来在衣服上蹭了蹭，塞在孙子的嘴里。

我想，这是塞给了孩子，也是塞给了希望，塞给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