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B大念书的第三年，和相恋两年的学长潘子然分手了，因为他即将毕业回到他的家乡，而我不愿意接受异地恋，更不可能一年后随他而去。
他走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我们学校对面经常光顾的小吃摊上要了一扎啤酒，因他的车票是深夜，我准备喝点啤酒壮壮胆到时候好撒泼留住他。
这时，我看见同我拼桌的凌默婉。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学校的大门，好像在等谁 ，又像等一个故事的结束。
她的眼神黯淡 ，好久之后，她冲着学校的方向 ，微微一笑 ，低下头时眼泪却划过脸旁。
她随意拿起装满啤酒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我能感觉到，那扇大门里有她青春记忆里所有的欢乐与伤痛。
我被她这些动作感染，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盯着校门半晌，忽然就想起跟潘子然的这两年，鼻子有些发酸，便拿起酒瓶，眼前却模糊一片。
这时我听见一声轻笑，赶紧放下酒瓶顺便抹了吧脸，对对面的凌默婉说：“酒洒到脸上了，呵呵。”
凌默婉看了看我眼里一片了然道：“我知道你是失恋了，没关系的，人生必经之路。”说着向我举起酒杯。
“我叫陈可。”我亦举起手中的酒杯。
“凌默婉。”
她的性格跟名字很像，淡静温婉。
也许是失恋的痛楚压着我太难受，也许是凌默婉眼中的了然之色，我竟觉得自己像是遇见了知己。
借着酒力我像个孩子又哭又闹把所有对男友潘子然的爱恨情仇都跟凌默婉数落个遍。
“只是他的好与他的不好我都想要，只要我们不分开。如果青春再回来一次，我还会奋不顾身的爱上这个叫潘子然的男生。”这是我醉酒趴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嘀咕的一句话。
二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发生了什么， 脑子像要炸开了一样 。 周围好吵……当我再次醒来，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脸。
这个女人对我温柔一笑：“醒啦，昨天你喝太多，又到了门禁，就把你带回来了。”我才想起这张脸就是昨日听我啰嗦的凌默婉。
“啊！”我大叫坐起来，凌默婉却淡然到：“要走的人留不住，要留的人走不了。”
这句话很快让我平静下来，也让我啜泣不已，我知道她说的都对，但是总觉得要是昨晚我没有酒醉误事，或许一切都还有也许。
“你男朋友昨晚给你发了条短信，我没看。”凌默婉一边整理行李一边空出手把我的手机扔到我的床上。
我拿起手机，眼泪掉的更凶了，上面只有一句话，却让我的城堡倾刻崩塌。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与短。”
我哭够了，凌默婉也到了退房的时候，我扭捏着道谢想要分担一点宿费，却被她无视。
我们一起找了家馆子吃馄炖，她吃了一口很是怀念的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馄炖的味道还是没变。”
这话肯定了我心中的猜想，于是大胆的问她：“你，以前是B大的学生？”
“嗯，六年前毕业了。”凌默婉的回答让我吃惊不小。
谁会毕业这么多年还会跑到原来的学校吃路边摊盯着校门恍若隔世呢。
纵然心中诽腹，但看她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能低头默默吃饭。
饭后她提出要我陪她去校园走走，我欣然答应。
在学校里她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她跟她前男友的事，或者说，她只是在回忆，而我恰好是一个旁听者。
三
二零零四年的凌默婉刚踏入B大，对一切都充满新奇，出其不意的，她加入学生会并通过面试留了下来。
第一次参加学生会全体例会的时候，她认识了许行扣，并且与他一见钟情。
只是许行扣很沉得住气，几个月过去了，除了对凌默婉照顾的无微不至，其他便一点表示也没有。
直心肠的凌默婉忍无可忍在一次例会过后跟许行扣坦白对他的感情。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他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甜甜蜜蜜，偶尔也会吵吵闹闹。
“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爱下去，永远在一起的”凌默婉望着前面，“也许最爱的人终究只能停留在时光里。”
相爱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就要毕业了，两人感情因为工作去留陷入僵局。
许行扣想要和凌默婉一起去A市打拼，而凌默婉的父母舍不得女儿在陌生的城市吃苦，再三打电话叮嘱一定要回家。
像所有毕业分手的情侣一样，他们在彼此都无奈的情况下分道扬镳，同时切断与对方一切联系。
我问默婉：“你不会想起他吗？毕竟你们曾经那么相爱。”
“一开始很想，特别是深夜，整夜做梦梦到他，有时候快受不了的时候就想要去找他，可是我不敢，我怕我们都变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继续道：“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没有他，再后来也很少再梦见他了，其实时间还挺残忍的，以至于后来我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
四
我跟她走到了女生宿舍，她昂起头：“以前我就在四楼第二个窗户，冬天贪睡，经常不吃早饭，他知道后就每天买了早点在楼下喊我的名字，后来整栋楼的人都能认识我们了。”
我看着她微笑的脸，能想像出那个时候的她在许行扣的叫声和其他人的眼光中红着脸下楼，心中却甜蜜万分。
“潘子然就没有这样做过，不过他有天晚上陪着我走了半个城市。”我也不由得回忆起跟潘子然在一起的日子。
就这样过了两年，当凌默婉回B大参加学生会的聚会时，不出意外的重遇许行扣。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 ，两年来慢慢静下来的心在这一刻再次沦陷。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行扣，就在她要起身到他身边的时候，却看见许行扣身边的女生挽着他的胳膊娇羞的说笑。
怎么形容那一刻凌默婉的心情呢，晴天霹雳都已经不够了，就好像灯火阑珊的世界，刹那间漆黑一片。
后来的凌默婉喝了很多很多的酒，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直笑一直笑，直到聚会结束，直到送她的朋友为她关上酒店的门，她才嚎啕大哭，碎了的心却怎么拼都拼不全。
第二天，许行扣走之前约她见面时，她特意精心化了个妆，面对许行扣笑嫣如花，仿佛那晚那个撕心裂肺的人不存在。
许行扣看着她，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他抬起手习惯性的想要帮她把头发抚平，可是被凌默婉打断：“你女朋友看见会误会的。”
他放下手对她说：“如果我们都还是单身，你会跟我复合吗？”
凌默婉心里想着肯定会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不会，曾经我不能想象另一个人牵着你的手 ，看着你 、陪着你走完你想去的地方，我想成为那个一直陪着你的人，时间却让我成了你余下生命里的旁人，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了，这段感情再也不可能熠熠生辉。”
她对着许行扣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告诫自己他们已经没有未来。
五
凌默婉对许行扣伸出手，许行扣默然片刻缓缓伸出手，两人相视而笑，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又像是刚认识的新朋友。
许行扣上了回家的汽车，给凌默婉发了条短信。
当车缓缓开启，凌默婉追着汽车跑了很久很久。
许行扣在车中回过头，心中了然，微笑。
当汽车消失在凌默婉的视线中，凌默婉才停下脚步，对前方挥了挥手，心中默念：“你看，不是我不想追，而是我追不上了。”
“那条短信说了什么？”我好奇到。
她看了看我：“当你应该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为了怀念过去。”我答到。
看见她不语，我又道：“不是吗？”
“你只猜对了一半。”她左手拂过座椅边的树叶坐下，“是怀念，也是诀别。”
她看着我疑惑的神情轻柔的说：“我要结婚了。”
此时此刻我只能也只能说一句祝福。
我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她又说：“这些年我总是想念这里，一年一年的来，可是到了之后却又不敢踏进校门，只能在校外看着它，回忆着我跟行扣在一起的日子，这次终于有勇气进来了，可是我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当我再次走出校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像那些日子一样消失的无踪无影。”
我送她出校门的时候，问她：“许行扣结婚了吗？”
“结了，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长的很像他。”她很释然答到。
她快要上车的时候我犹豫了再三问她：“那你，会想念他吗？”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我说：“昨天晚上你男朋友背你到我房间的，也许他还不够爱你，如果他爱你太深，就不会给你发那条信息， 你们不是因为异地和目标不一致而分开，所以不要太难过，不值得。”
六
我回想着她最后一句话返回学校，却收到她的短信：他有他幸福美满的生活，我有我平淡安然的小日子。就让那些曾经为之竭尽全力的爱全都盛放在回忆的酒里，肆意醉过之后，清清醒醒的生活。
很多天后，凌默婉给我发了个邮件，里面是一张她跟她老公的婚纱照。
婚纱照很美，看得出来拍婚纱照那天天气很好，她依偎在新郎怀中，新郎看着她露出宠溺的微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照片底下只有一句话“也许你再追我一次，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我知道，这是许行扣在车上给他发的短信，我也知道，明天是潘子然回校拿毕业证的日子。
但是我不会挽留潘子然，我们之间最好的状态已经成为过去，挽留只会彼此伤害，最后连回忆都变的苦涩。
凌默婉说过：你所爱的并不一定要陪你到人生终点，只要心中一直有个地方放置跟随你一起老去，也不错。
我想我很感谢遇见了凌默婉，也在变成另一个凌默婉，她用她自己的经历来拯救我所不必要的执念。
也许很多年以后，B大的某一个女生也会因为失恋在夜摊上买醉遇见一个盯着校门恍若隔世的女人，如果她跟她一起喝酒，那么这个女人也会像凌默婉一样静静聆听，再跟她回忆她在B大的人生，最后与这里的一切诀别。
那个女人，是我。
作者：樱尽殊 ，爱幻想，热爱一切与文艺有关的事，相信梦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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