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忆孩童时,忘不了的总有那道竹篱笆。
我家院子临河,河岸上是几畦菜地,菜地边围着一道竹篱笆。篱笆是父亲特意请了黄竹匠扎的,每根竹子个头均匀细巧,色泽淡黄,还有一层润滑的光泽,那排列整齐的菱形格子就是苏州园林那一扇扇镂花精细的漏窗,每一格都透出菜畦的茂盛与绿意。
竹篱笆的一角栽种着几棵菊花,每逢秋季,一朵朵鹅黄的菊花就挤挤挨挨,开得异常热闹。若是陶潜在世,必又会生出“采菊东篱下”的那份悠然了。而此刻,在篱内的却是我的爸爸,他也没有那份闲情,只顾埋头侍弄着菜畦里的菜蔬。在爸爸的双手下,肥肥的茄子绽紫,秀气的菠菜吐绿,一棵棵蛤蟆菜排成挺胸凸肚的士兵,一根根黄瓜躲在巴掌大的绿叶下,只露出尾巴上萎掉的黄花。一年四季,这小小菜畦没少了我家饭桌上蔬菜的供给。
篱笆内,临河种着一大丛美人蕉,硕大的叶子包裹着纤细的茎,红的、粉的、黄的花开艳了一院子。待花儿落尽,随河水浮浮荡荡而去时,又颇有宋词中“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意味。
在竹篱笆的西面,是一棵粗壮的枇杷树,每年总有满树的枇杷,枇杷虽小,味却甘甜。我总爱站在树下,顺手摘一颗,把皮呈倒挂金钟般剥开来,托在手指尖,凑上去一吮,那水灵灵鲜嫩嫩的滋味就到我口中了!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新鲜!
竹篱笆和枇杷树中间有条过道,直通河岸石滩。爸爸在旁边种了一棵葡萄,又在过道上方搭了几根木条,那密密匝匝的藤蔓就伸展到了整个过道上方,夏季,那里就成了我们纳凉的好去处。
天天在院子里生活的我从未发现过我家的竹篱笆是那么地美,直到有一天,镇文化馆的一个工作人员从我家河对岸经过时,隔河遥望我家的院子,举起手里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照片送到我家时,我都看呆了,照片下方是清澄澄的河水,中间是美人蕉绽艳,菜畦碧绿,一道竹篱隐着丛丛黄菊,再后面是粉白的墙壁黛黑的瓦,顶上是一片蓝盈盈的天。
可这么美的小院现在已不复前景,枇杷树、竹篱笆、美人蕉,还有那菜畦,已经被两间水泥平房所代替,美景没了,连阳光也只是窄窄的一条了。不仅仅是我家,许许多多农家都这样,在菜畦上建起了一座座平房,租给外来的务工人员。也不仅仅是农家,以前漫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田野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厂房,农村这一名词似乎也不那么适合了。
我不是一个太怀旧的人,但我还是怀念那道竹篱笆,怀念那畦菜地,怀念那大片大片的田野。我的儿子不能像我一样天天在竹篱笆边玩耍,在菜地里浇浇水,摘一根嫩嫩的黄瓜尝尝鲜,更不能在田野里捉捉蚂蚱,吹吹蒲公英,斗斗野草,在大自然的阳光下、野风中自由自在地疯玩,这总让我耿耿于怀。
(大年夜忙了一天,累了,拿以前的完成日更吧!祝看见此篇的友友们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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