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1

夜班看到一个帖子，父母生了大病，子女会不会卖房来救呢？我的答案是不会的。救，肯定是要救的，但不会卖房的。

任何一个父母也都不会愿意，为了救自己而让子女无家可归的。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有的大病，本就是无底洞。

我默默地抽了一支烟，想起了10几年前的往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13岁之前的事吧，应该是。

最宠爱我的奶奶因为要给叔叔带孩子，去了深圳，而我一个人回了老家，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很早就明白看别人的脸色和受到别人的嘲讽，是什么感觉。

这些都没关系，所有的罪之前都受过，以后就好起来了。终于在11岁的时候，听到噩耗，奶奶病了，年纪大了，各种毛病就找上门了，冠心病，高血压……

听到这样的噩耗，我一阵调侃，肯定是因为想我才病的。那还能怎么样呢？哭爹喊娘，奶奶的病，就能好了吗？只能背地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快点好起来。

医生提议让奶奶做手术。奶奶年纪大了，对心脏里放支架特别恐惧，就不同意做手术。此时爸爸已经拿不出任何钱了，叔叔还要养一家人。

一番权衡利弊后，就商量着把奶奶送回老家，奶奶同意了。回家那天，正好是星期五，我那会儿正在住校，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差点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一到家，她正在煮饭，见我回来了，就低头偷偷抹眼泪。那天的身影，我到现在还忘不了，抱着她，撒娇地说，是不是想我啦！怎么瘦了。

奶奶有些高兴，也有些不知所措。吃了顿简单的晚餐，洗漱完毕，就匆匆上楼睡觉。本来以为这些日子会持续很久，但是不然。

由于我要上学而且是住校，替奶奶分好药后，奶奶没什么文化，也似懂非懂。每次就得叮嘱好几遍，之后匆匆赶回学校。

那段时间我正经历校园暴力，他们那些人除了带头孤立，说些阴阳怪气的鬼话，带人殴打他人，也就那点手段。圈子容不下的地方，就不去硬挤，没用。

挨到放寒假，我开始了照顾奶奶的日子，住院时间也没有多长，3到4天。爸爸，姑姑偶尔来看看。

我没有经验，处处都笨手笨脚的。奶奶也对打针充满了害怕与恐惧，哪怕她已经是快70岁的老人了。

有时点滴过快，会受不了，有时会很冷，需要加衣服，必定是一月份，有时需要去卫生间，都是我一点一点的学习。

住院的那天，我正好遇到好友，这样也就不会太无聊。晚上她把我叫出去，神秘地说，有人去世了，还拉上我去看。

那个中年人坐在床边抽泣着……我突然心里蹦出一个不好的想法，要是奶奶的话，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办理好出院，我对奶奶说，回家，我给你买蛋糕呀。元宵节是奶奶的生日，晚上她显得很高兴，吃着蛋糕，对我说着，还能吃上孙女的蛋糕，值了。

2

平静的生活总是一阵子，奶奶的病情也严重起来，邻居来找我，着急的说，不好了，赶紧去医院。我请假条都没写，直接出了校门。

医生见到我这种情况，无奈地说到，小姑娘，大人呢？我什么也没说，大概医生也猜到了，替奶奶办好了手续，之后才跟班主任说明情况，我要请几天假。

手机也是没用，打电话总是关机，也联系不上爸爸。我拿着500块钱，缴了费，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没过几天就完全不够了，收费的医生让我找谁谁签字，也许是医生认识我了，也许是其他原因，说了几句，就签了字。

奶奶的病情，我也一直看在眼里，她总是念叨着喊疼，嘴里还哼哼着。唉，不受那罪多好。

这些都被我忍下来了，我担心到因此吃不下东西。病友看不下去了，告诉我说，小姑娘，你这么瘦，多吃点吧。

一方面是没有多余的闲钱，一方面是真的没胃口。经历过绝望的人，对待什么问题都很坦然了，是在最无能为力时的那种无助感，而且钱真的很重要。

但是我没有哭，因为身边也没人让我可以依靠，我是经历过久病无孝子，也懂得治病救人，也明白穷病最难治。医生可以治病，却不能治穷。

出院那天，我牵着她的手，到饭馆里点了一碗面条，奶奶没有牙，我让老板娘煮软一点。我一口也没吃，默默地看着，轻轻地说，我回学校在吃。

回学校哪里还有吃的。一老一少回了家，我给奶奶分好药，跟她说了几句。就赶回了学校。

本来成绩就一般，落下的功课，导致更加不好，我也就当破罐子破摔，因为精力，的确不够，甚至支撑我去学习。是真的学不下去。

3

我也没有想过要退学，因为我的梦想，是当作家呀，如今想想真的是太可笑了。学校的日子也就勉勉强强，他们都收敛了不少，应该是觉得没劲，就换个人欺负吧。

一天下课，邻居让我赶紧回家，我明白了什么，急匆匆先到医院，发现没人，就赶紧跑回了家。

我和奶奶坐在台阶上，她有些喘不过气，温柔地对我说着，走了，没什么好挂念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我从小就一个人，父母也都在外地，她走了，我怎么办。

我一句话也没说，如今看来真的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众所周知的私心。

到医院，我就收到病危通知书，病历上写着，我几乎看不懂的字样。我签着字，来回的跑，拿药缴费，身边也没有一个人。

晚上精神还行，给亲戚们报平安。第二天，就安上心电图等，各种仪器。最后都没法喝水了，我把东西嚼碎，一口一口的喂。

她说话也很含糊，但还是勉强回应我，医生也不只一次让我签字……还是没保住，奶奶去世了。

我等着爸爸他们回家，似乎并没有特别伤心，直到刀子划开了我的大拇指……平静地处理好她的后事，还是照常背着书包去上学，开心地和同学分享各种事情。

放假后，空荡荡的家，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