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便跟着那女孩去了聚会。聚会是在一个老师的家里,人并不多,大概十个左右。男男女女,分开坐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本圣经,一本小本子(后来知道那是诗歌),都低眉顺眼的,安静而肃穆。聚会的内容是唱诗歌,读经,讲经,祷告——我对这一系列“专有词汇”感到既陌生又新奇。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但并不排斥他们所讲的。圣经虽然看起来有些深奥难懂,但似乎能读懂的一些句子,感觉充满了哲理与智慧。大多数诗歌也是极为低沉的,但旋律动听,且充满了感情。最难熬的是祷告时间,通常一个人站起来祷告,久的需要7-8分钟,用一种压抑而充满感情的语调,其他人一直喊着“阿门”,因为无法进入祷告者的情绪中,所以难免觉得尴尬。而且,大家的祷告词都极为相似,有时听着听着,竟然打起了瞌睡。醒来也头晕脑胀的。
但大家显然都很和善。他们话不多,即使笑起来,也是节制的。他们互相称“弟兄姐妹”,虽然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学校,但学院,专业都不同,如果不是因为聚会,恐怕也不可能相识。他们几乎都来自本省的农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朴实与沉重。这朴实与沉重,是我在大学其他同学身上看不到的。
R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因为消瘦,衣服都像吊着。长相清秀,眼睛深凹进去,鼻子高挺。就如他们之中的其他人一样,R也来自基督徒家庭,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那时我夹在他们当中,颇有些尴尬。但他们对我倒是热情的,因为难得有人加入他们,对信主表示感兴趣。像保护一棵新生的幼苗一样,他们尽量“照顾”我。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棵幼苗,并没有长成一棵可爱的,长势良好的小树,反倒结出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酸果”。
这“酸果”便是和R的恋爱——有人会说,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谈恋爱吗?在大学校园里,这可不是司空见惯的事么?的确,谈恋爱这事算不了什么,但是,在一个纯洁的,追求真理的团体里,一个新人没加入多久,就谈起了恋爱,确乎会让人质疑其真实的动机。
我那时对信仰是怎么一回事懵懵懂懂。我渴望有一种更加超越的,恒古不变的力量,让我可以更坦然笃定地活——这种渴望也许是对一种形而上的渴望,但关乎到基督信仰的核心:上帝爱世人,且将他独生爱子赐给人,使人因耶稣得救,与这样的真理确实是有距离的。
但恋爱也并非我的预先“谋划”。我只是心空空荡荡的,渴望有人来爱我——与R的接触便是基于这渴望吧。还记得第一次与R的正式会面,就是在那次团契的活动中。
D当时是我们的学长,他也是团契的负责人,他是本地人。他为人风趣儒雅。他组织大家去他家摘杨梅,那时正是杨梅季。我们在校门口集合。去的人也不多,但R也来了。他站在那个角落里,微微笑着,对人保持着亲切,又有一种距离感。但我们也并未有更多的谈话,只是摘杨梅时,他的举动令我印象深刻。大家都随意地摘着,尤其是我,见了杨梅就捡,也并不懂分辨。而R篮子里的杨梅,都是又黑又大的一个,全是精挑细选的。
那时我显然是极其苦闷而无聊,也似乎并无任何一个出口可以宣泄这些情绪。只觉得认识了一群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人,也许找他们其中谁聊聊也不见得是坏事。于是我便问A(那个带我去团契的女孩)要了他们当中几个人的电话。其实,我那时就不知道为何,也许是隐约觉得R给人一种特别安定的力量,我给R打了一个电话。
R接到电话,很惊讶。有女孩主动约他,他几乎不知如何回应。但他当然不会回绝。于是说好第二天在西校区一间教室见面。
西校区与本部校园隔着一条商业街。R是科技学院的学生,他平时上课都在那儿,我们大部分课都是在本部校区。只有偶尔一两节课是在那儿,那校区老旧幽静,坐在临江的教室,还能看到一艘艘轮船呜呜地叫着,慢悠悠地穿过江面,我那时极其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苍凉中带着一点忧伤。
也许我的生命真出了问题。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与价值,也不知如何去理解过往的经历,又或是父母的艰辛,世事的各种炎凉,没有什么可信的,也没有什么可执着的,只觉得轻飘飘地,空洞无物。我讲我的故事给R听,带着一种矫情的忧伤,那个上午,我们坐的很近,他是一个绝佳的聆听者,从不插嘴,也并不做任何点评。
这之后,我们又见了一面。是我约他来本部看电影,我单纯而大胆地,并非是追求他,只表达一种对人的好感而已。他所流露出来的一些细节,并不符合理想中那个男友的形象。单薄的身体,小男孩子气的一些举动……
况且,他也并未对我表示出有多少的好感。他只是客气而礼貌地回应着。从一开始,也许这一段感情就带着我的勉强。但我并不为这样的勉强而有不安。因为事实上证明,即使一见钟情的爱,也不见得是基因优良。两个人最终能走在一起,有时怎么开始并未那么重要。
暑假里,我买了一个手机。在终于决定彻底放下那段单相思后,我和R联系多了起来。他并不擅长聊天,通常是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但看得出,他对我的态度,已是非常上心了。暑假快结束之时,我们隐约表示了对对方的好感。但我仍旧无法想象,和他谈恋爱会是怎么一种感觉。
在家闲的无聊,我提前返了校。他在我之后,也提前了几天。我去车站接他,我们羞涩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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