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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某个夜里,我在教学楼上看到不远处的柳树下坐着个年轻的女子,她在织毛衣,一针一线,一丝不苟,时而抬头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虽过去已久,她亲切的笑容我仍记忆犹新。
那天下雨过后,天气有点闷热,下晚自习铃声一响,我就匆匆收拾书包,走到教室门口的走廊里等我的好朋友——丢火车。
丢火车是我的邻居,在他6岁的时候,他妈妈就走了。据说是被嗜酒如命的丈夫乱棍打死的。那天,刚喝完酒的丢火车爸爸回到家就嚷嚷着要离婚,丢火车的妈妈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要丢火车跟她一起生活。对方不同意下,丢火车的妈妈就气冲冲跑到学校等丢火车下课,然后一起逃走。然而丢火车的爸爸一路尾随。他们在学校操场上越吵越凶,最后丢火车的爸爸顺手捡起路边的柳树枝条对丢火车的妈妈一顿恶打。丢火车的妈妈因失血过多,最终回天乏力。
丢火车从那时起就跟着爸爸一起生活。虽过得并不富裕,爸爸也对丢火车的学习不管不顾,但丢火车的学习一直很好,只是他的爸爸不知道而已。
时间“滴滴嗒嗒”一分一秒过去了,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家,教室里只剩下丢火车还在抄笔记,时而抬头看着黑板,时而翻翻课本,看着他那认真的背影,让人不忍心打扰。
高处不胜寒,八楼的走廊,凉风习习,放眼望去,其他的教学楼都已经是乌黑一片,在皎洁的月光普照下,才能依稀看清它们那一横一竖交错复杂的石柱子。我所在的楼层也只有我们一班的教室发出微弱的灯光,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孤独无比。
校园里的人影也不见几个,与白天热闹非凡的景象形成偌大的巨差。夜晚的校园寂静得很,只听得到远处的树枝被夏风吹得咯吱咯吱响。河边上那一排排的柳树因摇曳的幅度之大,格外惹人注目。柳树并不高,但一棵一棵婀娜多姿。狭长的柳叶柔柔地披下来,直披到腰部,有一些长的,竟垂到河面上。微风一吹,柳丝袅袅飘动,像是翩翩的舞蹈,显出万千柔美的姿态,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仔细一看,随风飘扬的除了柳枝,还有一个女人长发直腰的头发。她手臂细长,不停地来回穿梭。我揉了揉我快要睡着的双眼,定睛一看,她在织毛衣么,毛衣已经初具雏形,好像就是织给小孩子的。一提一拉,没有半点差错,手法可谓是相当娴熟。她时而抬头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我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她。我当时在想,她的眼力真好,那么暗,她居然可以看清豆粒大的毛孔,丝毫不差。我的奶奶在家里的灯泡下,也总是割到手的啊。
半个小时后,丢火车终于愿意走出教室门了。走到离柳树不远处的小道上,我拉起丢火车热乎乎的小手,跟他说,我看到河边有个女子在织毛衣呢!丢火车寸目不离看着脚底踩着的乌漆抹黑的夜色,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洼坑里,弄得全身脏湿湿,回到家被爸爸挨打。以前丢火车就是这样被爸爸三更半夜赶出家门的,所以以后每一次下雨天,他都小心翼翼。
“你看错了吧。校园里哪里还有人啊?天还那么黑。”丢火车全程充满怀疑的语气。
“对呀,天那么黑,她的眼力真好使。”我半疑半信,“我真看到了,头发还巨长。”
我有点生气地拉住了丢火车,回头指着女人的方向。只见她站起来了,冲着我笑,笑得很欣慰,很开心。手里拿着初长成的毛衣紧紧依偎在怀里。空中的直发飘飘,是那么美那么迷人。
“你看,她还冲着我们笑咧。”
丢火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过头来,看向我手指的方向。他看了好一会,有点无奈跟我说,
“你回家,叫你妈帮你滴点眼药水吧。那么小,就老眼昏花了。”
我着急得四处查看,
“怎么可能,我刚真的真的明明看到她在那。就是在柳树那个位置那里。”我一着急,就开始语无伦次,“你要相信我。”
“走啦,走啦,回家吧!”丢火车一把拉过我的手,依旧走在黑不见底的小道上。
十几年过去了,这事件再也不被提起。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走进电梯里,看到占去大半部分地方的柳树嫩苗。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纤细柔软的枝条,对身边的好友说,我很喜欢柳树耶,婀娜多姿,随风飘逸的样子真好看。
朋友却一脸严肃盯着我的眼睛,
“柳树招鬼!”
我立马缩回双手,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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