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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厂生活之孤独的东莞

我的工厂生活之孤独的东莞

作者: 画心半面妆 | 来源:发表于2018-09-09 03:09 被阅读0次

                十八岁的你在做什么呢?是忙忙碌碌无日无夜的准备高考然后憧憬着难得的假期,还是已经开始了大学生活?而我的十八岁,我在哪?

                万江车站车流不息,行人如梭,往来如织,大大的行李袋拖在身后,我第一次来到东莞,第一次,跨越千里,来到这座号称世界工厂的城市,一切就如同我从电视里了解到的一样,满街的高楼大厦,一眼看不到头的车子,闪烁的灯火,穿着清凉,打扮时尚的美丽女子穿街而过,没有人注意我,其实也没人会注意我,像我这样的乡下小子每天在东莞这个不夜城来来回回的多不胜数,谁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呢,每个人都那么忙,即使没什么事做,大街上的太阳那么大,回家吹吹空调看看偶像剧多好。我就那样坐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人,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城里人了,近千公里一天一夜的车程带来的疲惫,在踏上东莞这个城市的土地上时已经一扫而空,是的,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城里人了。直到坐着厂里送货的小车来接我们的舅舅出现,几年不见,我基本已经认不出来眼前这个长发披肩的男子是那个带着我放牛满山跑的舅舅,他笑着走了过来,从外婆手里拿过行李,回过头笑着对我说:“老皮,认不到舅舅了吗?”

                我这才回过神,眼前这男子是我舅舅,那个带着我满山放牛,为一点小事和我吵翻天甚至动手的舅舅,当然,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那一年,我十八岁,他二十三岁。

              坐上小车,从万江车站到樟木头车站的那一段路上,我好奇的和他聊着天,外婆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位上眯着眼睛休息,我好奇的问他现在上班累不累,他是做什么工作,平时不干活都在干些什么,开车的司机姓曾,湖南人,舅舅一路上一直叫他老曾。路上我们一直用苗族语聊天,时不时舅舅还会笑出声来,司机老曾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开车,老曾手上的香烟燃烧发出淡淡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车厢,熏的整个人沉沉欲睡,我们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我渐渐的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的世界。很难想象,随着汽车慢慢离开万江车站驶向樟木头,黑亮的柏油马路变成了水泥混凝土浇灌的灰色马路,车辆一过,扬起满天灰尘,路旁的高楼在变矮,然后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昏昏欲睡中到了樟木头车站,我们在那里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可能是临近车站的原因,街边还算热闹,鳞次栉比的商铺,骑着人力三轮车载着水果沿街叫卖的小贩。胡乱的吃了点东西,老曾下午要送货,又催着我们赶紧上车往回赶,而这一路,越走越是荒凉,我开始慌了,起初我以为是在市区工作,但是爸妈把我交给了舅舅让他帮忙安排在他们上班的工厂里做工,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以为舅舅的工作大概和电视里一样坐在干净明亮的房间里,然而事实是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一路上开始出现坑洼不平的路面,房子也东一座西一座,且逐渐变矮,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些两三层,一两层外墙耍着白灰的房子,我才明白,原来电视里都是骗人的。我开始感到失望,并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是的,我后悔了,我成绩不好不坏,全班近七十人考上前四五名不成问题,我想如果现在回去读书还来不来得及?但是想想那天晚上流着眼泪跟父亲说是雄鹰你得让他去飞翔的二逼青年(二逼这个词是后来才学会的),我觉得就这样回去,这面子是没地儿放了,索性还是走下去吧。

                车子就这样慢慢的离开了市区,离开了樟木头车站,开到了谢岗镇的一个小村子,那个村子就叫谢岗村,一个城市里最边缘的地带,停下车子,跟着舅舅走进他工作的工厂,一个很小很小的作坊,十几个人,连个名字都没有,整个车间就那么几个人,大舅舅,舅舅和舅妈,舅妈的三个小弟,老板的姨父姨母,加上司机看曾,还要加上我,也就十来个人,舅妈的小弟看到我们过来后跑过来热情的递烟,他染着黄黄的头发,光着膀子,穿一条到膝盖的米白色的短裤,一双人字拖,左胸还纹着一只蝎子。第一眼我觉得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在我受到的教育里,染发,纹身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老师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那样学,所以这观念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我淡淡的推开他递过来的烟说“我不抽烟,谢谢。”他愣了,真的,你很难想象在工厂里递支烟别人会跟你说谢谢。后来熟悉后一次聊天中他说

                “那时候我觉得你肯定是读书读傻了,都是打工的,我给你发烟,你谢个屁啊。回头有了好东西有我一份就行。”

                  他姓张,我们都叫他小鱼儿。他比我小一岁。

                  下午他们还在忙碌,我和舅舅去菜场买菜,有鱼,有肉,还有其他的一些小菜,回来后就忙碌着晚餐,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他们下班,然后跑去商店买上两厢冰镇啤酒,然后坐到一起,聊天打屁,天南海北,照例我是不喝酒的,喝着汽水,吃点菜,听他们胡乱的聊天。大舅舅一直坐着,他很少说话,只是吃菜,我对他的映像基本没有,在家的时候听我妈说,他年轻时一个人出去打工,后来跟一个老板去了越南还是缅甸,一去八年,毫无消息,生死不知,家里人已经有了给他立衣冠冢的想法,后来他又回了家,他回家那天大雾弥漫,细雨绵绵,五米之内不见人,一个同村的小男孩在村口发现了他,那是他本家侄子,小男孩带他回了家。后来我和他熟悉后问他,他说那时候他不记得自己家在哪,苗族话也忘了怎么说,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家在山上所以就上山了,此事听来颇有些奇幻色彩。

                  第二天,我正式的加入他们,开始上班,他们做的是工艺花枝,就是铁线经过类似纺织机一样的机器拉直裹上各种颜色的纸之后卖给装饰花生产厂家做花枝用的枝干。第一天上班,十三个小时,第一天我就觉得那活真的不是人能做的,但从小到大就好面子的我还是撑了下来,其中少不了小鱼儿的帮助,他帮我调机器,配胶水,拿色纸,挑铁线,上架,空闲时间还陪着我说话,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染着头发,纹着纹身的男孩子未必就是坏孩子。而后来,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也是因为他,让我初到东莞那段时间里惶恐不安的心得到了些许放松。

              枯燥乏味的工作继续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感到厌倦,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偷偷的躲在被子流泪,我不敢大声的哭出来,我怕同寝的小鱼儿他们听到,那会让我很没面子,而男孩子的感情总是不如女孩子那样细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并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每天我们还是一样的上班,一样的说笑。那时候我刚刚从学校出来,一些老同学老朋友的联系还很是紧密,有一个叫欢的女生,或许那时候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爱,但也只有她才会在夜深人静时听我述说,听我呜呜咽咽的哭泣然后安慰我要坚强。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觉得我应该感谢她,虽然她已嫁做人妇,但在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是她给了我新的希望。而除了欢,小鱼儿,还有一个女人,我觉得,我更应该感谢她,虽然我对她有一些龌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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