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蕊起了个大早,算了算日子,又盘点了下身边的银两,梳洗了一番后,便出门去了。
只是沈蕊并未像往常一样去闹市支摊算卦,而是去了她每月必去的医馆。
医馆的掌柜是一位张姓的长者,郎中出身,年纪大了便在这临安城开了家医馆,因张郎中为人和善又医术不凡,所以在这临安城里也结下了不少好人缘。
“沈姑娘来了。”张郎中笑道。
“是啊。”沈蕊亦笑道,便轻车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随即张郎中也拿出了看诊的箱子,在沈蕊腕上盖上丝帕,认真地诊起脉来。
一会儿的光景,张郎中收了丝帕,神色略微宽慰,慢慢说道:“姑娘今日这脉象还算平稳,看来老夫的药是有效的。”
“是的。”沈蕊缓缓回答,“我吃了您的药,感觉也舒缓了许多。”
“说来姑娘这病也好生奇怪,”张郎中边捋胡子边说道,“也是没来由的,病来如山倒,用了老夫的药材后,又是没来由的,病去如抽丝。就好比老夫这用的药,偏要是奇珍异材下去,这病才见得好,而这些药材中,断了哪一味又是万万不得,真是没来由的。”
沈蕊听了也有些动容,隔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也多亏了张大夫这药,否则还不知要受哪些水深火热的罪呢。”
“只是姑娘这病,也无法根治,”张郎中言语中透露出忧虑,“老夫给姑娘用的药材,可都是要花大价钱的。”
“张大夫不必担心,”沈蕊道,“银两的事,小女子自有办法。”
张郎中嘱咐了沈蕊几句,便让医馆的伙计抓了药。拿了药的沈蕊再次谢过张郎中,便告了辞。想来这偌大的临安城,沈蕊自知有一处落脚便是惜福,不想张郎中医者仁心,对沈蕊来说,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慰藉吧。
出了医馆,沈蕊并未急着回客栈,而是去隔壁的陈记买了些新鲜的绿豆糕,便动身去了城郊的王宅。
说是王宅,其实只是一处破旧的宅院,里面除了一个半瞎的老婆子和一个半傻的小孩子,其他早就人去楼空了。
沈蕊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刚来到临安城,举目无亲又刚好旧疾重犯了,走投无路间,是王宅的老婆子收留了她。在王宅的那段日子,虽过得清苦,也算有了着落,只是王婆劳力实在有限,沈蕊身子稍微好了些,便搬了出去,也算不给她祖孙俩添了负担。
据说这王宅以前也算是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又听闻王家老爷的小妾生下了一个傻子,之后王家的境遇便一蹶不振,老爷怪罪那小妾坏了宅子的风水,逼的小妾投了井。王家上下觉得这些事太过晦气,便举家搬出了临安城,只留下半瞎的王婆和半傻的孩子丑儿。
“沈姑娘,谢谢你还惦记着我和丑儿,”王婆收了沈蕊的绿豆糕,不住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尚且自顾不暇,却还老想着我们,这让老身说什么是好呀。”
“王婆,何必这么客气?”沈蕊也不禁动容,“想当年要不是您,我现在也不知身处何地呢。再说我和丑儿,不过都是被老天爷抛弃的孩子,同病相怜罢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王婆抹了抹眼角,说道,“姑娘宅心仁厚,将来一定能找个好人家。”
“哪有什么宅心仁厚?”沈蕊的语气里有些揶揄,“只是看相的说我子孙福薄,多做些善事积些善德罢了。”
“姑娘这又说的哪里话?”王婆马上宽慰道,“这十年来姑娘对我和丑儿什么样?我老婆子心里还不清楚。这算命先生的话又怎么能信?姑娘自己给人看卦,又能看准几个?”
沈蕊听了,也不做辩解,只是嘱咐王婆些日常起居,便离开了王宅。
离开王宅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夕阳下的一切显得格外安静而和谐。这也是一天中沈蕊最喜欢的时刻,她突然就来了兴致,独自爬上了王宅旁边的矮山坡。
登到山坡顶的时候,沈蕊觉得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远离了她,孤身一人的苦闷,久病难医的遭际还有飘忽不定的将来。正所谓浮世间熙熙攘攘,不过图个碎银几两,而这碎银几两,偏偏能治好这千愁万绪。
踌躇间,看着玉色的霞光慢慢浸透不远处的池塘,晚风轻轻拂面,又让沈蕊感觉舒畅了不少。一时间,沈蕊诗意兴起,低声吟诵道:
每立斜阳戏晚风,流霞逐浪染江红。
蒙心多扰凡间事,应是他人付笑中。
诗罢,沈蕊方觉得舒畅许多,看着夕阳也渐渐落下,便拿着早上抓的草药,慢慢走回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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