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烧饼
我喜欢看巷子里马路边集市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是生活最真实的长相。
小区东门两边,是一间间二十平方左右的门面房。理发的,卖菜的,卖烟酒糖茶的,卖衣帽服装鞋子的,卖窗帘的,卖厨卫电器的,开麻将馆的,卖药的,卖过桥米线的,牛肉汤羊肉汤的,全驴宴的,还有修鞋的,修电瓶车的,洗衣的,代收电费的,卖体育彩票的……你生活中需要的,这里都有。
这些狭小的空间里,每天,都有着迎来送往的生命流程。
我更喜欢看的,是露天之下的人生。
门口右侧,今天多了一个流动的小摊,打烧饼的小摊。摊子简陋,一米半多长,六十厘米左右宽的一架子。架子右边一滚筒装物体,烧饼就进这里烤熟出炉;左边,铝合金台面,一块和好的白面,几个小瓶子,盛着油盐酱醋类。
女子擀面,男子熥。夫妻俩个子不高,刚刚比摊位多出胳膊以上的位置。相貌没有任何特点,让人无法过目不忘。男子穿一件后背印着啤酒广告的短袖衫,女子穿一件橘红色长袖衫。
下午六点钟我带着豆豆出东门时,他们已经在门口偏东南靠近马路的地方了。
烤炉上已经有十几只烧饼了。颜色和体型都还悦目。
没有买家。
我吃过饭了。开完会之后,我就拿定主意,今晚在外面吃,随便吃什么,就是不自己做了,不吃西红柿鸡蛋面了。
看到了一家过桥米线,我走了进去。店面极小,成三角状,在一个拐角。里面放了三排桌子。说是三排,其实就七张条桌。
只有一个老板娘在。
有四个女孩子在,两路来的。其中一路,是高一的,穿着橘黄色上衣校服。
坐我身边的两个女孩子,看样子也是学生。说着普通话,谈论着米线和米粉的不同,谈论着哪里的小吃好吃。
“华联超市对面的包子好吃,”一个娇滴滴的说,“你吃过吗?”
对面的一个,一边挑着几根米线入口,一边细细地说,“哪里?”
我的心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五十年的长长的日子里,除了讲台之外,我在哪些日子说着所谓的普通话来?
上大学的几年。
在学校里,必须得说,说得标不标准,是另一回事。
在校外的任何场合,我也说。
到了自己的家乡了,在路边摊买东西,或换成公交车,我也说。
家乡的空气里,飘着与众不调的语音。
走在人群里,走在马路上,脚步轻盈,心思飞扬。
那时候,我就跟眼前的这两位女孩一模一样。
还是回来说这烧饼吧。
已经走过烧饼摊几步了,我又牵着豆豆走了回来。
“烧饼真不错,多少钱一个?以前没见过你们啊?”
“一块。”男人女人一起说,“以前俺在那边。”女子朝着西北方一指。
“我吃过晚饭了,不然,就买一个尝尝。”
“吃这么早,这才几点?”
“不早了,六点多了。”
我吃晚饭的时间根据学校的晚自习时间而定。所谓早晚,以它为参照。
小摊位的时间,根据四季来定。夏季,六点钟,太阳也还在上班呢。
我举着手机对着炉子上的烧饼,“真不错,我拍个照啊。明天你们还来吗?我明晚吃。”
“你拍,你拍。”夫妻俩受宠一般。
来了一位骑电瓶车的年轻女子。她明显是走过去了又调转了车头的。
她肯定是看我站摊位跟前,她才回头的。
原本,这条路边上,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摊子。早上卖油条春卷的,卷烙饼的,下午有卖菠萝苹果小香瓜的。尤其这阵子,哪家都是西瓜。
但这几日都消失了。
评选文明城市的节奏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这些小摊子,怎么看都不好看,像一件漂亮的旗袍上补的几块疤痕。
可是,每次遇到它们,我仍要驻足,仍要买下一些什么。买下了,就轻松了。
那份和摊主人处在同一频道的快乐,就是手里的一只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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