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两位看上去都是规规矩矩,一眼就看得出他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儿子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瞅苏木。
苏木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这人的眼睛不大,看人的时候还有些眯着眼,那目光却像刷子刷墙似的,黏糊糊地,在苏木这里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
“我说的没错吧。”
这句话是冲着苏木说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冲苏木眨了眨眼。
苏木觉得更不自在了。
“你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从这里出去还有好长一段路,不如……你们在这里吃顿饭,今晚就在这歇着。”他的笑容显得越发真诚,“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失望。”
苏木扭头看了看顾修,目光对视,决定已作出。
就在这里过一晚。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挂在暗蓝的天幕上,月光皎洁。
顾修已经在房间里睡下了。
这里虽然只有父子二人,但房子却做得一点也不小气,光是卧室都做了七八间。
苏木选了最大的那一间,将灯光调到最暗,透过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
山林寂静,这样的环境适合发呆,适合冥想,更适合想念一个人。
苏木想的是决明。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总是在一起行动,一起出门,一起回去,她习惯了他在旁边,就算不在旁边,也一定会在不远的地方。
苏木走到窗边,山风凉凉地吹过来。
——我在想他,那他有没有想我呢?
决明也在想苏木,想得要命。
他想跟顾修换一换,他和苏木出去,让顾修在医馆里守大门,可少数得服从多数,光是那两人的目光都能把他钉死在医馆里。
他在窗前叹气,这么好的夜晚,如果能有人在身边一起感受,那才叫不辜负了这美好的月光。
他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平静的南烛,不管怎样,他总算不是一个人吧。
忽然有一道微光出现在眼前,决明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是那只小乌龟又出现了。
小小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它在月光中虚虚地飘着,脑袋左摇右晃,像在寻找什么。
决明微笑起来,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它的尾巴,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知道我现在是一个人,所以出来陪陪我,对吗?”
小乌龟似乎点了点头,然后,又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在向着南烛的方向上停下来。
又一道微光闪现,决明看得很清楚,这道光是从南烛的身上发出来的。
微光消逝的时候,空中便多了一条火红的小蛇,一样是小小的脑袋,圆圆的眼睛,身子盘在一起,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显得很可爱。
决明又笑了,他冲小蛇伸出一根手指头,小蛇便轻轻巧巧地盘了上去,盘在手指头上,最后又把脑袋放在指尖上蹭了蹭。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决明却既不惊讶,也不害怕。
相反,他打心底里对这两只喜欢浮在半空中的小动物感到亲近。
他曾经问过顾修,这只小乌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圣物中会存在这样一个东西?为什么能看见它,却摸不到它?
守灵顾家守护圣物这么多年,对圣物的了解应该比大部分人都多。
顾修答疑,“原本圣物中是没有这些小动物的,但你知道的,圣物里有姬如的灵力在内,加上圣物的选材原本就是经过了千挑万选,圣物的打磨过程更是精益求精,最后的成品早已是灵气逼人。”
“世界万物皆有灵,圣物在后世流传数代,便有些万物生灵寻了过来,起初肯定也是不太平静的,也要经过漫长的抢夺和斗争,直到最后,强者胜出,才有资格长居圣物以内。”
“跟圣物相伴,灵力滋养,永存于世,但实体却是带不来的,只能以灵力的形式存在,或者换一种说法,实体湮灭,灵魂永存。”
决明将手指轻轻地抖了一下,小蛇便灵巧地从手指上滑了下来,游到了小乌龟的壳子上。
它们显然是相熟的,南烛和顾修第一次来医馆的那天,小乌龟出现,它当时一定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的。
“如果你们能帮帮我就好了。”决明对着两只在月光中打滚的小动物说道,“圣物本身就很厉害了,你们能与圣物共存,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乌龟停止了翻滚,它抬头望着决明的眼睛,那圆溜溜的眼珠子里似乎有话要说。
可惜它并不会说话,决明也并不明了它眼神中的意思。
大概只是时机未到吧。
决明从南烛怀中拿出那个红色的小盒子,一颗红艳艳的小珠子在月光中反射出柔和的光辉,这柔柔的光照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仿佛又飘到了远方。
也不知道苏木和顾修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那个地方,有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这样想着,肚子里忽然隐隐有一种痛感传来,刚开始很轻,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但很快就加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翻搅一般,决明弯下腰来,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后背瞬间便湿透了。
小乌龟和小蛇忽然扑了过来,扑到决明的肚子上,小乌龟紧紧地趴在肚皮上,小蛇也紧紧地贴着腹部游动,一股热流缓缓地从皮肤表面沁下去,渐渐到了肚子里最痛的那个点,渐渐地,疼痛感减轻了一些,决明的身子稍微直起来一些,但一种极度疲乏的感觉袭来,他竟然坐在窗边,靠在墙上,睡着了。
但苏木还没睡着。
不是她不打算睡,而是根本没法睡。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声音很轻,但在这样的静夜里,再轻的声音也很明显。
来的是主人家的儿子。
苏木刚把门打开,他便像一条泥鳅一样溜了进来,反手又把门关上了。他向苏木伸出手,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刘宝泰,你可以叫我阿宝或者阿泰,都行!”
苏木并没有去握那只手,“你有什么事吗?”
“不用这么严肃吧。”刘宝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多么美好的夜晚,一个人太无聊,不如聊聊。”
“你想说什么?”苏木明显地不高兴了,她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
刘宝泰对苏木的表情视而不见,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聊点你感兴趣的呗。比如……那个宝贝……”
苏木尽量让脸色和缓一些,道:“那你说吧,我听着。”
“那宝贝被我爸收着,他不说,你们见不着的。”刘宝泰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来,“那宝贝所在的地方,绝对是你们怎么找都找不到的。”
苏木似乎听的很认真,“你不是他儿子吗,他都愿意为了你,专门搬到这偏僻的山窝窝里来,就算他把东西藏得再好,也不可能不让你知道吧。”
“为了我?”刘宝泰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才不是为了我才搬过来的,他是为了那个宝贝。”
“为了那个宝贝?”
“在外面,身边知道他得了这宝贝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他成天为此忧心忡忡,生怕有天一觉醒来,宝贝就不见了。”刘宝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道,“他每天都把那盒子带在身上,走哪带哪。”
“可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安全,被人抢了怎么办,于是他又把盒子放在家里,成天就盯着盒子,哪里也不去。”
“可这样他还是觉得不踏实,外面闲杂人太多,指不定哪天就被偷了。那段日子,他睡不着,吃不下,笑不出来,神经绷得紧紧的,依我看啊,他那样子比我还不如。”
“最后,他才想到了要搬家,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搬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喏,就是这里了。”
“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了,不要我妈,不要爷爷奶奶,不要亲戚朋友,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个宝贝。”
苏木有些意外,感情之前为那老人的一番感动,都是假的,她沉默了一会,道:“可他到底还是带上了你,他谁都不要了,却还是要你了。”
刘宝泰又笑起来,“他也是没办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个人住在荒无人烟的山里,呵呵,要是哪天不小心摔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又怕死,又怕有人夺他的宝贝,能怎么办,只能把我带过来了。”他讥诮的笑意渐冷,“就算是带了我来,也是防着我,没让我知道宝贝在哪。”
“看来你一点都不想住在这里。”苏木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什么不走,他让你心寒,让你心生怨气,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为什么要走?”刘宝泰一脸不理解地看着她,“老头手里还有点钱,我还没摸清楚钱在哪里,我怎么能走?老头手里还有个宝贝,如果连宝贝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又怎么能走?”
苏木的目光闪了闪,“你真的没有找到宝贝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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