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记不清妈妈已经给我们做了多少双毛线鞋。每年冬至的那天我依然会在门卫那里收到妈妈寄来的毛线鞋,年年如此,就像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这个人性寒,一跑动脚底就出汗,一天下来袜子总是湿的,小时候天冷,一双脚长满了冻疮。黑一块紫一块,皮破脓流,甚至严重到无法行走,上学都是靠好心的同学背着走。妈妈开始给我做棉鞋,布里塞棉花那种,但不管用,冻疮就像夏天的水蛭叮住我不放。有一天,妈妈给我做了一双毛线鞋,这是她给我做的第一双毛线鞋。我穿上后,觉得它又既保暖又透气,即便自己上窜下跳袜子不再是湿漉漉的像淌了水,那年脚上的冻疮也神奇的消失了。只是我不便到外面去撒野。妈妈再三叮嘱我:毛线很贵,毛线鞋穿着要小心。那些毛线原本妈妈是用来给我们织毛衣。
此后,妈妈每年会给我织一双毛线鞋,因为我的脚一年大过一年,而毛线是拆了织,织了拆,不够了再翻开衣橱用新毛线添加,或是从我们穿不着的毛衣上截留一些。这样东拼西凑又是一双。
后来我到外地求学、工作,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给我织毛线鞋。毛线已不是稀罕物,妈妈也不再唠叨。我成家后有了孩子,妈妈就给我的孩子织。她还嘱咐我不要把小孩穿不了的毛衣毛裤丢掉寄给她。她还是舍不得那些新毛线。现在虽然生活富裕了,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鞋子都有,但一到冬天我就想起妈妈织的毛线鞋。什么黄金胆北极绒都不及它的。毛线特有的松紧相宜,透气而保暖的完美结合。一个冬季一双毛线鞋足矣,偶尔为了臭美显摆穿皮鞋不小心被冻疮乘虚而入,只要穿上毛线鞋,既痛又痒的冻疮就会悄悄地消失。
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这么多年妈妈给我们织毛线鞋成了一种习惯,我穿毛线鞋也约定成俗了,似乎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好像我就应该享受这份脚底心的爱护和幸福。
有一年回家,坐在妈妈旁边,边看电视边唠家常,她问我小孩今年的脚多大了。我说穿35码的鞋子了。她哦了一声,感慨孩子长得快。然后她从茶几下拿出针线篓子,那个竹编的篓子虽然掉了漆退了色,但还是我童年时的模样。篓子里放着一双白色的鞋底,一团藏青色的毛线。我看到妈妈首先拿起的不是银色的线针,而是一个眼镜盒。她翻开眼镜盒从里面取出一副黑边框的眼镜来,打开两个镜脚缓缓地戴上,边漫不经心地说:“眼睛是越老越糊涂了,什么东西都看不清,非得戴着这老花镜才行。这副眼镜还是我托你舅舅从镇上买来的,五十多块呢。”我蓦然发现妈妈的眼角都是皱纹就像厨房里那个经年未换留下无数刀痕的砧板。她的头发快花白了,零星夹杂着几丝黑发却干涩而无光泽。她拿针线的手有点抖,好几次因忘记针数而不得不返工,她自嘲着说:“你看看我真是不中用了,连这么点针数都记不住,唉……”
想到妈妈的手指在纳鞋底时还要被锋利的针尖不知要刺痛多少次,我不由得鼻腔里一阵发酸,一股热流在我的眼眶里打转,眼前的屏幕一片潮湿。过了一会儿,我说:“妈,明年开始你不用给我们做鞋了。”她却说:“我还有什么用呢?也就给你们织几双鞋了。毛线鞋穿着好啊,你的冻疮就不会长出来了。”
如今,每到北风凛冽之时,我就会从鞋柜里找出毛线鞋,一家三口一人一双。这是妈妈的嘱咐啊!穿上毛线鞋,软软的,暖暖的,来自脚底的温热就像妈妈的一双手在托护着、揉搓着、疼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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