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做的鞋

下午没事，我去三福逛了逛，想买双鞋。商场里的鞋很多，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有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红的、绿的、白的、黑的……各种花样各种颜色的鞋任我选择。

我是个有选择恐惧症的人，脚上试穿着长靴，手里拿着高跟鞋，眼睛里看着货架上的其他漂亮鞋子，心里犹豫不知道到底该选哪双好。

东逛西逛了半天，最后一双鞋都没买，只买了几只唇膏就回家了。

晚上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她现在做鞋很费劲，带老花镜久了眼睛不好受，天气太冷了，拿一会针手就冻僵了。

我忙说:“本来就让你不要再做鞋了，你给我做那么多鞋，都放在我家柜子里，还要穿好多年呢！”

妈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我这不是想趁我眼睛还看得见，手还动得了，想给你们每个人多做点鞋放在那里吗？以后等我不在了，你们再想穿到我做的鞋就难了。”

妈妈的一番话说得我又心酸又难过，我忙插科打诨地带过了话题。

挂上电话后，我想起了妈妈做的那些鞋，都还在我床底下的柜子里放着，最近天气这么冷，找两双棉鞋出来穿吧！

想起小时候，我们全家人穿的鞋都是妈妈做的。别人下地干活妈妈也要干活，回到家里还有大把的家务活等着她，洗衣做饭，养猪喂鸡，样样都丢不开手。只有等到晚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后，妈妈才有空拿起鞋子缝两针。

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用的还是煤油灯，我稍微懂点事后，家里的煤油都是我去村里小店打的。

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妈妈一手拿着鞋子，另一只手拿着针飞快地挥舞着，我在旁边看她忙活。煤油灯烧不了多久，玻璃罩上就会变黑，妈妈把它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用抹布擦干净。

妈妈的手在做鞋，口里却还不闲着，她教我数数，从一数到一百，她给我讲故事，不是小红帽与大灰狼，是那些山野奇事，她教会了我许许多多的道理。

昏黄的煤油灯下，母女俩端坐着，一个讲的认真，一个听的用心，阵阵欢声笑语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温馨的气氛围绕着我们俩。

那个时候，做鞋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鞋底鞋面外面店里都有卖，买回来后，把鞋面滚好边，上到鞋底上就可以。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穿的鞋底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纳好，一双鞋底往往要做很久才能做好，虽然她的针线篓里有顶针，但她的手上依旧有几个老茧，很厚很厚。

那时候解晓东的《中国娃》流传大街小巷:

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

站得稳  走的正

踏踏实实闯天下……

每次听到这个部分，我心里都会油然而然地升起一股骄傲感，嘿嘿，我也喜欢穿我妈做的鞋呢！

天晴的时候，妈妈会烧好一锅米糊，把那些旧衣服拿来搪鞋面中间的那一层。她先把家里的门板卸了，把它擦洗干净后晾干，然后把米糊用刷子刷到门板上，迅速把旧衣服抚平贴在有米糊的地方，拿到有太阳的地方晒。

等米糊有点干又没有干透的时候，拿到阴凉的地方让它晾干。等它完全干透了就可以揭起来，用鞋样比着画好，再剪下来，就可以做鞋了。

鞋子的最上面一层用那些好看又耐脏的布，中间用有米糊糊着的那层，最里面的那层用既柔软又耐穿的布。

妈妈的手很巧，速度又快，往往别人才起个头，她已经做好了。她做的鞋会让我们的脚很舒服，一点都不难受。

妈妈根据我们每个人脚的特点来做鞋，我们每个人脚的样子她都记在心里。爸爸的脚有风湿，要穿柔软的，我的脚骨架大，前面要放松点，哥哥穿鞋总是有点拖沓，两边要紧点……

后来，外面的商店里有现成的鞋底卖，不用再那么辛苦地纳鞋底了。但妈妈每年还要做几双布底的鞋，外婆喜欢穿，爸爸也喜欢穿。

家里的亲戚朋友每年总会拜托妈妈帮他们做几双鞋，他们总说妈妈做的鞋子穿在脚上舒服，比那些店里卖的鞋要好。

再后来，店里也有现成的鞋面卖了，这下好了，妈妈总算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但她的眼睛也不中用了。

我早已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妈妈穿线的时候总要穿很久才能穿过去，偶尔碰到我们在旁边的时候，她总会让我们帮她穿针，原来，从那时起，妈妈就老了。

不知妈妈听谁说眼睛看不清是老花眼，戴老花镜就可以看清，她也跑到街上让人给她配了一副老花镜，这下好了，妈妈又可以继续给她的家人做鞋了。

每一年我回家，妈妈总要拿出几双鞋给我，让我带回重庆。鞋子轻飘飘的，拿在我手里却沉甸甸的。

我小的时候，她给爸爸、哥哥和我做鞋，我们长大了，成家了，她还要给嫂子、侄子和侄女做鞋，给我儿子和老公做鞋，还要给我的家人做鞋。

整个家里，我们的鞋子翻出来都有一大堆，唯独她自己的鞋子最少，她总是担心我们没鞋穿，老是想不起帮她自己也做几双鞋。

穿着妈妈做的棉鞋，我的脚底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这种温暖是外面鞋架上琳琅满目的鞋子不能比拟的。

我穿着妈妈做的鞋走在外面，熟人看了都会问:“你这鞋真好看，一看就很暖和，哪里买的？”

我骄傲地笑着说:“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

熟人就说:“你妈妈好能干！那可不可以拜托你妈妈帮我做几双鞋啊？”

我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们:“哦，恐怕不行，我妈妈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了。”

是的呀，我一点都没有骗她们，妈妈的年纪真的大了，哪怕是带上老花镜也不中用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