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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昨天是母亲节，我跟妈妈视频，聊到几年前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哭了。
隔着屏幕，我看见她的眼泪缓缓地流下，划过她瘦削的面庞，落在素净的衬衫里，不见了踪影。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向我诉说她当时的艰辛：为了盖房子四处借钱，她和爸爸不得不忍受亲朋好友的冷眼相待；为了多赚一点钱，她去砖厂做砖，干起活来能顶个大男人；丰收时节，她干完家里的农活，还顶着烈日去帮别人割稻谷，一天只得70块钱……
几年的艰辛与困苦，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可就在昨天，在那个独属于母亲的节日里，她终是起了诉说的欲望，含着泪水，想要将她曾经忍受的所有困苦，一点一滴地，向她最亲爱的女儿诉说。
我很想伸出手去抱抱她，抚抚她的背，告诉她，别哭，一切都过去了，她的女儿正在努力挣钱，想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我的嘴巴仿佛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它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妈妈，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
从没有那一刻，我恨自己不善言辞，恨自己身在北京，最恨自己的是，当初不顾她的意愿一头扎进了离她千里之外的北京。
02
妈妈是家里的老二，上有一个大姐，下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身为老二，她没有获得过外公外婆更多的宠爱，衣服鞋子从来都是大姨穿不了的，小小年纪，不仅要帮外公外婆做家务，还有照看几个弟妹，也因此，她从小就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洗衣做饭，缝纫打扫，插秧割谷，锄地种菜，她样样精通，动作干净利落，又快又好。也幸得她从小精通家务，勤快肯干，才使得她嫁到精明强干的奶奶家来，没被说半句不好。
妈妈在嫁给爸爸第二年，就怀上了哥哥。那时候刚分家，他们跟爷爷奶奶并不住在一起，而爸爸白天要忙着上班，因此，没有人会因她是个孕妇而对她进行特殊的照顾。家务农活，砍柴做工，她该干嘛还干嘛，该吃什么还吃什么，在哥哥出生的头一天，她还上山砍了一车柴。也因此，她身体落下了病根，不时喊头晕，医生说是低血糖。
有了哥哥的第二年，我也出生了。两个半点大的小孩子，哭闹起来，真的会把人逼疯。她哄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刚把这个哄睡着，那个又开始嚎了。更让她头疼的是，还有数不清的活在等着她，并且她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会来帮她，有的只是她自己。
就这样，在她和爸爸的共同努力之下，我们的家终于开始有了家的样子。我们的房子变大变新了，我们的饭菜变得丰富多样了，我们年年都能穿上新衣服，我们天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03
有时候，我想，老天大概是不愿意让人太一帆风顺的，所以总是发生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灾祸来考验人们的心志。
我初二那年，爸爸钻在车底下修车的时候，一不小心让螺丝刀戳进了左眼，出了很多血，住进了医院。妈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到天都要塌了下来，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个噩耗，她的身体就已经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去了医院。
好在爸爸幸运，眼角膜虽然被螺丝刀损伤了，但没有被彻底破坏，还能够治好，只是视力会有所下降。
妈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眼泪掉个不停，一边哭一边骂爸爸不小心。哭过之后，她又开始忙活起来了。那段日子，她医院家里两头跑，既要照顾爸爸，又担心家里，本就瘦的人更是瘦得皮包骨头，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这件事让我们半年才缓过来，家里的积蓄用得差不多了，妈妈便出去做工，她做的是建筑工地上的小工，挑砖，和水泥，很脏很累，但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家里的状况慢慢好转，我高二那年，妈妈决定盖新房，为了省钱，她和爸爸充当小工，把砖和石灰从屋外一担一担地挑到屋里，然后到二层，再到三层。她的腰痛疾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病根的。
盖完新房后，她终于可以暂时地松一口气，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她还有债要还，另外更重要的是，哥哥的婚姻大事该提上日程了。
之后的几年，她把她所能想到的一切赚钱方式都试过了，去纸厂做工，去酒宴帮忙，去医院做饭，她就像钟表上的钟摆，似乎永远不知道停歇。
在她的希望和努力下，前年，哥哥娶回了嫂子，去年，侄儿诞生。
她的愿望一点一点慢慢变成现实。
04
尽管现在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但妈妈所经历的艰辛却不容忽视，它们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化为不时的头疼脑热和腰酸背疼，时刻提醒着她那段咬紧牙关的岁月。
我有时候不明白，她那么羸弱的身躯，怎么会爆发出这样惊人的力量？生活给她的苦难，不管多么沉重，她都一力承担，没有丝毫怨言。
后来，我想通了。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做妈妈。
妈妈，愿余生快乐给你，悲伤给我；欢笑给你，泪水给我；幸福给你，苦难给我。我愿你余生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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