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蒜苔炒肉正在我的勺下翻滚，耳朵却一点也敢放松警惕，时刻倾听着楼下的脚步声。抽油烟机的轰鸣声里，“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出厨房，手放到门把手上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儿子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高兴吗？”每个下午都是这句几乎格式化地问候。
儿子的表情和回答却几乎没有一次相同。有的时候兴高采烈，满面春风，有的时候垂头丧气，一脸倦容，有的时候昂首挺胸，似英雄归来。
今天，似乎高兴的很。我的心跟着跃动了一拍。
“累死了，书包太沉了！”抱怨之后，“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上了一节体育课。”一节体育课，就可以让他满足，甚至高兴到做完作业上床睡觉。
“上了一节体育课，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我的心也跟着活泼起来。
“哎呀，我的一千米成绩有进步，跑了4分20几秒，比上次进步好多，进步了三十几秒。真实太好了。”
“哦！厉害！这段时间的锻炼有效果了。”
儿子把书包蹲在门口，笑盈盈地说：“是啊！是啊！有效果，如果再提高一点，体育就能及格了。”
“哦！才及格啊！那优秀呢？”我问道。
儿子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把一块面包塞到自己嘴里，嘟囔着：“及格就不错了，立定跳远更难，唉！体育这70分不好拿呀！”
“不要紧，尽力就好。”我赶忙安慰。
“你说的怪轻巧，体育成绩不好要拖总成绩的后腿的。”儿子的脸上开始有一丝忧愁慢慢浮现。
我从厨房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儿子看到桌子上的四个菜。
“管他呢！先吃饭，饿死了，今天真丰盛啊！有什么高兴事儿啊？”
“哪有什么特别的高兴事儿，不是你太累了吗？”
儿子一屁股坐到桌前，妻把熬好的小米粥端到桌上。一家人开始吃饭。
“今天上课，又害困来吗？”妈妈问道。
“没有，这几天精力还可以。下午有点困，不大要紧。”儿子一边塞的满嘴菜，一边说：“今天晚上的作业不少，得到10点，唉，我看了看明天的课程，没有一节课能睡觉的。”
好吧，睡觉还分什么课程呢。我问：“哪一科能睡觉，哪一科不能睡觉啊？”
“当然会了的能睡，不会的得好好听啊！数学，还能眯一会，地理也可以，其它的都有点悬。”儿子咬着馒头，一脸无奈。
“真熬不住，就眯一会儿，中午一定要睡觉，不要做作业。”妈妈们嘱咐道。
“是呀！是呀！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我赶紧附和，“无论什么时候，身体健康是革命的本钱，休息不好，怎么能学好呢。”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儿子开始感到厌烦。
客厅的石英钟不紧不慢地走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像一条潺潺小溪，缓缓流过。
一室寂然。
饭吃完了，儿子拎起自己的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开灯，拉开凳子，摆开阵势，鏖战再一次打响。
妻默默地收拾着桌子。我则拿起水壶，灌上水，开始烧洗脚水。满满一壶水，烧开的时候，响亮的笛声，像吹响的集结号。热水和凉水羼成稍热的温水，放一点粗盐。儿子烫着脚，继续伏案疾书。
我拿起《草房子》开始继续读。《白雀2》写了蒋一轮因为失恋，失手推了一下一个孩子，孩子休克，进了医院，孩子的家长进学校闹……同为教师的我不禁为蒋一轮的命运捏了一把汗。桑乔校长把蒋一轮藏到了学校附近的细牛家，勇敢的站出来，处理这件事情，让我不禁为桑校长的担当精神而赞叹，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被推了一下的孩子原来就有癫痫，好心人敢于站出来作证，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后来，经过医院诊断，孩子的确是癫痫发作，经过治疗，康复出院了。不过他的家长仍然要去了蒋一轮三个月的工资，蒋一轮也被调离了油麻地小学……
“该添水了。”仿佛有人在我耳边低语一声。我轻手轻脚的走进儿子房间。灯光下，儿子正在凝思，一张数学试卷静静的躺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地斑驳的树影，月华如水，从窗外静静泻入。我提起水壶，轻声说：“加点热水吧，热水多泡一会儿，舒服，也解乏。”
加完水，我轻轻走出，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班级群，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在群里读书打卡。班级读书的习惯正在养成，很多同学已经读了近十本书。开始有和我一争高下的意思了。
还得加把劲，我打开群公告写下一段文字：“放弃有千万条理由，坚持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不要失败的时候去后悔。只有尽力坚持努力了，才能坦然面对失败，何况迎接我们的很可能却是成功。读书，坚持打卡，坚持自己的坚持。加油！”
放下手机，我出去买了一包粗粮面包，一块午餐三文治火腿。今晚，要准备好明天的早餐。今天早上喝的手擀面，明天不能再喝了，没有同一种饭可以在两个早上被儿子吃光的。周一至周五，每天早上，餐餐不同，儿子才能吃得更快更好。
回到家，儿子在自己的凳子上仰着头，平稳的鼾声在寂静的屋里回荡着，妻和我都安静的坐着，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睡了多久了？”我悄声问。
“刚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叫他吧，太累了。”
“好的，睡一会儿吧，等一会儿，我叫他。”
鼾声伴着“滴答滴答”的时钟声此起彼伏。忽然，仿佛有冲锋的号角响起，儿子自己醒了。揉了揉眼睛，他又躬背“劳作”起来。“唉！不用叫了，”我心里说道,“孩子也真不容易呀！”
时钟的短针已经走到九点半，儿子开始变得暴躁，“哎呀!爸爸，还得半小时才能完成，困死了。”
“明天不需要上交的，是不是可以今晚先不做了，明天再做？”我小心的支招。
“不行，今天的作业必须完成，留到明天更多，睡得更晚。”儿子打着哈欠，态度却坚决的很。
“那就继续，既然选择面对，就不要抱怨，勇敢的去面对，继续赶紧做吧。抱怨什么也解决不了，熬，都得熬，加油！”我在一旁给儿子鼓劲。
儿子平静了一下心情，继续抄写起来。一行行字，犹如行军蚁，浩浩荡荡，在灯光下竟如此雄壮，我仿佛听到响亮的口号。
当指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儿子伸了伸腰，大声喊道：“爸爸，来签字，完事儿了，终于可以睡觉了！”此时，儿子站起身来，仿佛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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