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淄博刚下了雪,别说,真的不小。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鲁中这一片冬天下雪成了一件稀奇的事,稀奇到什么程度,我想跟蜀犬吠日差不多。
小时候,家里这边下雪是经常的事情,一家人围在火炉旁团团坐,火炉里的黑炭被烧得猩红透亮,窗户上挂满了遇冷凝结的小水滴。那时大家谁也不出门,雨雪天睡觉成了一件乡里乡亲默认的风俗,任凭门外的寒风呼啸,屋内却是一片乐融融的景象。民以食为天,小时候虽不碰巧没生在朱自清先生的年代,让人垂涎的白水煮豆腐虽没吃上,不过从锅里煮出来的猪肉丸子倒吃了不少,白玉丸子冒着热气,被父亲一把从滚烫的水里捞出来,配着调好的喷香喷香的麻汁酱,正所谓原汤化原食,舀一勺锅里泛着油花的清汤,趁热撒上必不可少的香菜碎,还有让人又爱又恨的胡椒粉,一碗美味就诞生了。当然,这等美味可不能天天吃,那得是什么样的家庭,偏偏那时沾了大雪的光,所以小时候骨子里也添了一份对雪天的偏爱。
夜幕来了,晚上村里悄无声息的下了雪,说来也奇怪,那时也是晚上下雪的次数相对来说多些,乘着大家都不注意的功夫,满天的鹅绒大雪倏忽间盖满了整个村子,抹抹窗户上的水汽,从窗户往外看,路不见了,田里的麦苗不见了,就连日常住在杨树顶端的喜鹊也回家了。天地静悄悄的。就在刚刚,碰杯声,说话声,小孩哭闹声也逐渐平息,觥筹交错的人们吃饱喝足后起身回家,身上散着微微的酒气,还没等抹干净嘴边的油,就赤溜溜的滑进被窝里,不到半伙的功夫,鼾声四起,扭头一看,醉酒的汉子早就睡了过去。被子被熥的暖洋洋的,倒不是因为炉火有多旺,细说起来,全是电热毯的功劳。
等都关了灯,天地里再也没有一丁点亮光,喧哗声褪下,天地真的安静了…………
下了一晚的雪,清晨起床时,路边街头已经是一片换新的景象,门口的地里盖了厚厚的雪,麦苗躲在里面。正所谓瑞雪兆丰年,谁又说不是呢?
清晨的大人们都很忙,棉裤扎在袜子里,两手缩在袖子里,披上军大衣,去门口打量一番,再出来时已经是两手拿着扫帚。小时候的雪是罕见的大,大到两脚踩进去都看不到脚背。抡起扫帚清理着实有点费劲,大家先是用推子推一遍,雪被堆在路的两边,形成矮矮的雪墩墙,土路中间只留下薄薄的一层,后续再用扫帚扫了便是。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想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一条胡同几户人家,总有勤快人,也有赖床的,可是朴素的庄稼人可不会想这么多,自扫门前雪的心态是截然不存在的。大家清理自家门口时,也自然而然顺道给邻居清理了。也不贪图什么回报,到时候一杯小酒就算是谢恩了。也就一会的功夫,村里的路就出来了,热闹的村子又回来了。
其实对于我们小孩来说,打牙祭解嘴馋是其次,打雪仗堆雪人也要靠边放放。若是碰巧赶上乌云密布狂风骤起的暴雪天,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被通知明天不用上课了。这种开心是不能被表现出来的,表面佯装难过,因为这是一个做学生的本分,可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有时也赶巧,前一刻还在想要编个什么理由明天逃一天课,好在天公作美,心想事成了。
小时候天冷得骇人,积雪可以长达数十天不化,马路被磨的透明,走上去也格外滑。老屋檐下也在几天后长出了冰溜,那冰溜透亮,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扑棱扑棱的闪着光,那东西上圆下尖,散着寒气,让人不禁打个冷颤,那时候就在想,总有一个倒霉蛋要载在这冰溜下面,却不知道是谁?好在也没听过。
长大后,离家求学,客居烟台。开始慢慢的爱上了那座拥在渤海湾的小城,爱她慢腾腾的生活节奏,爱她暖腾腾的市井生活,爱她冷冽的海风,以及冬日满天的大雪。
后来也习惯了在烟台看雪,看一个人的雪,也习惯了看雪的一个人。不过那时的雪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样子,没了“故穿庭树作飞花”活泼,四下万籁俱寂,是悲壮,也是苍凉,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里,老翁独钓寒江雪”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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