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腚成

假期第一天去哥家看望父亲，凌晨四点多起床，夜里才赶回家。奔波一天，困顿异常，但第二天，我们还是不惜冒雨，迫不及待去了玫所在的山村。

这段时间，两次亲临现场加玫的视频攻击，我已经被乡村生活摄了魂，每天上班都恍恍惚惚、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马上退休。为安抚自己躁动的田园梦，决定先租一农家院，节假日去放松休闲。

玫画画之余，转遍了整个村子，爬墙头，钻门缝，问亲戚，偷偷为我打探。因我们去的太迫切，还没顾上跟房东联络，玫物色的两处房子，我未如愿看到内部设施。虽然我对室内要求很低，能睡觉、能简单做饭、能入厕就行，但对内部构造一无所知，还是让我的设想没了基石，无法在脑海构图布置，梦做起来就显得没处抓没处捞的。

在村子转来转去，碰到玫老公的表弟媳，正从一家院子出来，手里捧着几个刚从鸡窝捡拾的鸡蛋。这是玫表弟替亲戚看管的闲置房子，院里栽了树种了花养了鸡。

敞开的大门里，一棵杏树映入眼帘，红黄绿相间的杏子挂满枝头。我们一行人不客气地鱼贯而入，挑选了自己满意的杏，用手擦擦就吃，吃得口舌生津，也完全失去了城里人卫生上的讲究。

嘴里嚼着杏，手里捧着杏，我们随表弟媳去了她家，又很不客气地坐下吃烤花生喝茶。表弟家26岁的大女儿，眉眼清秀，浅笑盈盈，很得体地招呼着我们。玫说: 这是我最看好的女孩，偷偷留着介绍给我外甥，没想到缘分不够……

“那就再介绍给我外甥吧。”我室友显然看好了那个女孩，开始眉飞色舞介绍他外甥的情况，并当场打了电话，喊外甥过来一趟。外甥典型理科男，内向话少，我很怕他找出各种借口拒绝前来，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不顾新房里正在装空调，把一摊事撂给父母，就急匆匆开车赶到。

一群人站在村口，等外甥赶到，在书记大哥的带领下，分乘两部车上山游玩。沿着环山路一路开到山顶，两边绿树郁郁葱葱，我却无心赏景，外甥头一次开山路，虽知徒劳，坐在副驾驶的我还是忍不住挺直身子、伸长着脖子帮着看路，精神跟身体都高度紧张。

下山时，室友替外甥开车，以便外甥有机会多跟那女孩交流。我们一行人在前面溜溜达达，书记大哥跟室友开车跟在后面龟速滑行，每走到一处开阔又有故事可讲处，书记大哥便停车下来讲解，最后把车停在环山路起点处，书记大哥带领我们从山的另一面徒步攀爬。

细雨蒙蒙，整座山都笼罩在雨雾中。丛生的草木，被雨雾滋润得愈发生机勃勃，满目的新绿不仅养眼，还嫩芽破土般唤醒了沉睡的心，阵阵松香飘来，空气也熨帖舒服。

书记年龄最大，却身姿最为矫健，他带领四位女士抄近路爬山，玫老公和外甥两位壮丁负责照顾腿脚不很灵便的室友，去了远处一条坡度大更易走的路。

表弟媳穿的鞋子不防滑，提前败下阵来，打算在山脚等候，女孩自愿留下来陪伴妈妈，跟随书记大哥的，只剩下我跟玫。书记在山村长大，爬山有童子功，大长腿一迈，从这块石头轻快地跳到另一块石头，玫也像猴子一样灵活，紧跟在书记大哥身后，被玫称为“怂虫”的我，因恐高，目不斜视，试探着把脚踩稳，再小心翼翼地抓住两侧的草或树枝，才敢迈出下一步。

我手脚并用，确实是在爬山。正因为这样匍匐的姿势，透过迷迷蒙蒙落满雨雾的近视眼镜，我惊悚地发现，我脚下的石头，我手上抓的枝干，趴着黑色像蚯蚓一样的虫子。我脚不敢腾空，手却不受控制的松开了，抱在胸前，吓得哆嗦着狂喊乱叫。书记大哥在前头鼓励说，过了这个地方就没虫子啦，成功就在眼前。我不想拖后腿，打算强忍恐惧继续攀爬。

自从发现了一只虫子，似乎满眼都是虫子，我不时惊叫一声，最后还是不得不认输，决定放弃爬山。这时书记大哥也突然惊叫一声，原来他一把抓住树干时，手里握住的全是虫子。受我感染，原本不怕虫子的他，也惊慌不定，打算一起放弃爬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在没有路的湿滑山坡。我因惧怕虫子，甚至不敢睁眼细看，手完全没地方可抓，一不小心便跌坐在了地上，幸亏玫在前面挡住了我，没有滑落下去。

下到山底，我已经毫无形象，头发被雨丝打湿，杂乱地趴在头皮上，屁股上全是泥水，白色旅游鞋也泥草遍布。如此失态，让我狼狈不堪，玫打趣说，一条虫子，就把你从48岁吓成了18岁，就这胆量还想住在山上？

我们沿着山底继续前行，想跟另一路队伍汇合，听到说话声，猛一抬头，发现那三位男士早已登顶。我们这试图抄近路爬山的小分队，像丢盔弃甲的败兵，臊眉耷眼，尾随另一队爬过的路，轻轻松松到达峰顶，两支队伍终于胜利会师。

据书记大哥讲解，这儿有一段是齐长城遗址，一边是齐国一边是鲁国。众人调侃，原来咱们这是一个国际团队，玫老公跟书记各自的村子，原本分属于两个国家。

山顶几块造型各异的石头，被画家玫看成了各种活灵活现的动物，这块是叼着松果的小松鼠，那块像一头驴子。

有两块石头形成的夹缝里，摆有供品，底部石头上还刻着棋盘，书记大哥说，此处有狐仙，以前还流传着一个温暖的故事，这些石头，便是狐仙离去时打碎的城池。

天色已晚，我们不敢流连，下山后边分乘两部车子回到村委大院，顺便在那里做了核酸检测。路上，室友调侃我: 你一个屁股墩，让我感觉今天兆头不错，干啥都能成。

众人笑着附和: 对，一腚成！

既然我这一跤摔出了众人的希望，那就祝福外甥跟女孩的姻缘能成，也祝福自己的农家小院梦早日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