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你怎么弄的披头散发的?”
林尘听锦儿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头发也没绾就从陆家跑出来了。
“我一心想着回来,就忘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林尘趁梳洗的时候,跟她们说了自己如何去了陆家,又如何回来的,也详细问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嫂嫂讨个公道。
梳洗完,换了丧服,正巧张清璟葬完父亲回来。
他垂头丧气进屋,完全没注意林尘的存在。
林尘深呼吸,先开口道:“张官人,说要给嫂嫂作证的邻舍是谁?我要去给嫂嫂讨个公道。那日绫儿设计把我诓骗到陆家,我也算是个证人,定能告倒他。”她第一次面对不熟悉的异性说这么多话,尽量让自己逻辑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清璟看到她有些惊讶,惊讶之余,无奈道道:“不用问了,他说要作证也不见得是真的,到时若在大堂反咬你一口,可如何是好呢。便是真的作证,这牵扯到高衙内,官府若是不管,我们还开罪了高太尉。”
“他们逼死了嫂嫂,又害的张教头身亡,你就打算这么算了?”
“要不然呢?眼下明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找麻烦。林姑娘,听我一句劝,休想这些事,安心在我家住下。我也不是那狠心的,不能不管你,我每月的俸禄好歹也能养你们几个过活。”他说这话时颇有几分怜悯的意味。
“你……”林尘无话可说,她发现她没法否认是没办法将恶人绳之以法的。
锦儿见势不好,忙用话支开,又把林尘拉到她们屋里。
“姑娘,我们娘子泉下有知,知道姑娘给她讨公道的心,也心满意足了。眼下着实是没什么法子,姑娘且撂下这回事吧。小官人都没什么主意,姑娘一个妇人家能如何呢?”
林尘确实没主意,除了去太尉府拼命,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她心内憋屈,不服为什么在他们眼里人命就那样轻贱。
“月白,我的剑还在吗?”
月白想了想,道:“当时,只找到了娘子的尸体跟一些金银首饰,并未见姑娘的剑,想是谁拿走了吧,姑娘要剑干什么?”
“真是一帮强盗!没事,我就是问问罢了,那那些首饰呢?”
“首饰大多烧得不成样子了,小官人命人给熔了,还有几件放首饰铺子修补了,过几日应该就送来了。”
月白起先疑心她要去拼命,还跑去告诉了清璟,可是过后的几日,什么也没发生,月白就放了心。
忽一日,林尘又说起要她往日的几件首饰,锦儿找了拿来。
月白不放心,留心盯着她一举一动,发现她把首饰当了,用当首饰的钱买了匕首。
月白猜到她要去干什么,怕自己劝不住,就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清璟。
清璟听完后,暗骂林尘没头脑,不自量力,必得连累了他。
“我去太尉府出首,这事也就不与我相干了,你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官人,先别去,我去劝劝林姑娘,兴许她听劝呢,官人看行不行?”月白怯怯道。
清璟迟疑了,来回踱步,而后还是说道:“一劝她倒打草惊蛇了,就算是劝下了,也难保她以后不会再起这心思,必须得把她推出去,好保我们张家。我回来之前,盯好了她,莫走漏了风声!”清璟说完就匆匆走了。
月白站在那急得直跺脚,没了主意,思来想去,先去告诉了锦儿。
“你呀,你就如此怕事!枉林姑娘如此待你!”
“我也没想到小官人会这么做,姐姐,你快拿个主意吧。”
锦儿瞪了她一眼,道:“小官人走了多久了?”
“才刚一会儿,我就过来了。”
锦儿拽着月白去见林尘,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月白本就有愧,没好意思言语。
“林姑娘,你逃吧,去沧州找官人去。”
“不能走,我若走了,你们怎么办?清璟到时寻不到人,必得拿你们问罪。”
原本心虚不言的月白也道:“是啊,小官人临走还让我看着林姑娘。”
锦儿当即说道:“月白,你同林姑娘一起走,正好也作个伴儿。左右这事,小官人以为我不知道,我就装个不知道的样子就是了。”
“我还是觉得不大放心。”
“没事,我自有法子。你们快收拾收拾东西吧,迟了就谁也走不了。”
月白想到日后的长途跋涉、吉凶未卜,不禁犹豫起来,不发一言。
锦儿喝道:“你可别跟我说你不敢走!别让我瞧不起你,差点儿把林姑娘害死,这点子担当都没有?”
“我……谁说我怕了!我想想收拾什么。”月白挺直了腰,咬牙道,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林尘,没脸说不走。
“快去收拾吧。”锦儿推了她一把,让她出去,“林姑娘,你也快收拾收拾,我出去给你们问问马车。”
“不用了,我知道哪儿能雇车,都打听好了,城东宋家,价格公道,还随时都可出发。”
锦儿脸上带着敬佩之意,倒小瞧这个林姑娘了,平时里说话都脸红的人,竟瞒着她筹谋了这么些。只怕为这些事,她个足不出户的,也没少跟人打交道。
林尘苦涩笑了笑,从床底掏出个包袱来,道:“本来打算若大仇得报,逃得命来就去寻哥哥的,看来,如今就得走了。”
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竟然有点感激清璟出卖她。要说去太尉府报仇这事,杀人是百分百不敢的,她计划是挟持高衙内去府衙认罪,她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几率小得可怜,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她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好像也给清琬的死亡出了一份力似的。
如此一来,她倒有十足的理由放弃报仇,一走了之,自己心里反而不别扭着一股劲儿了。
锦儿去催月白,进门就看见她拿着包袱,原地瞎转。
“你干啥呢?还不快收拾!”
“我不知道带啥。”月白慌乱得要哭。
“几件换洗衣物、私房钱,还有你的首饰。”
“哦哦哦。”月白依着锦儿的话开始收拾。
锦儿帮她收拾完了,回身取过自己的私房钱来,大半塞给了月白。
“我要是给林姑娘,林姑娘定然不要。你收好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呐。”
“姐姐,你呢?”
“我在家里,不愁吃喝的,要钱干什么。”她扬着头,跟真的似的,“倒是你,在外自己小心,也照顾好林姑娘。”
锦儿语气像是不耐烦,眼里却含着泪。
月白点头答应,在她印象里,锦儿好像一直都是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至于让她难受到哭的。
锦儿忽地勉强笑了笑,催她跟林尘出门。
三人含泪作别,谁都清楚,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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