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小我一届的学妹,来自江南,长得柔顺可爱,一六八的身高,纤细的身材,清秀的模样。
被她外貌骗的,何止我一个?这个正宗的江南美女,在大二时就人称“洛大扛把子”,一群男生跟在她屁股后要求“带我一起玩”,另一群男生则是叹为观止,远离她这个危险人种。
她的传说开始于她的第一节选修课。据说她选修了一节名为“明清小说研究”的课,那课的老师是学校一德高望重的老头。矮小的身材,秃顶的脑袋,是退休之后又被返聘回校的,以严厉著称。
那天,课上到一半,老头在讲《红楼梦》。看着台下昏昏欲睡和玩手机的大众,一向呆板的老头想了一招吸引注意力,向广大群众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林黛玉和薛宝钗哪个更讨人喜欢?哈!这真是个损招!林妹妹和薛姑娘性格南辕北辙,喜欢林妹妹的不会喜欢薛姑娘,欣赏薛姑娘的不会喜欢林妹妹。我看这老头也是彻底没招了。可没想到的是,这个话题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且是引起了她强烈的注意!据我所知,她当时是拍案而起,漂亮的马尾甩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腾”地从座椅上弹起来,掷地有声地说:“为什么这个年代了还要讨论林黛玉和薛宝钗谁更讨人喜欢的话题?为什么没人注意贾宝玉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他就俩字——渣男!在贾府,跟一群莺莺燕燕卿卿我我,哼!不害臊!!老师,你的想法过时了!现在是女性的黄金时代,男女平等!我们女性不应该再被男性评头论足!不应该再围着一个男人转!我们有权力选择爱情,自由恋爱!我们不应该只有被选择的权力!”一番话,字正腔圆,唾沫横飞,说到最后一句憋到脸通红。
她说完,还巡视在座的每一位男性同胞,以表达她的“女权意识”,而讲台上的老头子,愣了。
因为她的演讲被同班男生全程录下上传到全校贴吧,阅读量那叫一个秒秒上涨。就这样,洛大出了一个“女权倡议者”莫小菲。
这是她大一的事情。
大二,她打架了,并且一战成名。
那是一个阳光柔和的下午,计算机10级正在操场上体育课,男生打篮球,女生打网球。
远远的,就有认识她的男生吹口哨:“嘿!莫小菲来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紧身运动衣,一双足球鞋,头发没有扎成马尾,披散着,从远处走来,别有一番阳光少女的韵味——如果你可以忽略她周身杀气的话。
她是一个人来的,可周身强大的气场似乎带来了千军万马,打篮球的男生渐渐停下,向她走来。她毫不畏惧,放开嗓子叫:“谁是张楚?!”
叫张楚的男生莫名其妙,从人堆中挤出来,有些不满地与她对视:“我是张楚,找我有事?”
很巧,我就是当时打球的其中一个男生,当我看见张楚倒地然后抱头痛呼时,我都没看见莫小菲是怎么出的拳。哈,人群中异口同声爆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喊,因为大家都只看到了倒地的张楚,没看见出拳的莫小菲。
一旁回过神的张楚的兄弟有的忙着查看张楚的情况,有的怒对莫小菲:“你怎么回事?你认识他吗?见人就打?”
没想到莫小菲这个打人的人气焰更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着地上的张楚说:“负心男!让你欺负我家小娟!让你坏人先告状!吃我一拳算你走运!”那声音,真真是把整个操场都要震三震,把隔壁打网球的女生都吸引来做“观众”了。
我和张楚不认识,但他不地道的为人我却有所耳闻。所以,我当即为这位女侠点赞称好。只是,作为一名猥琐小人,我选择观战。而那天的太阳,似乎特别柔和,尽管操场上剑拔弩张,上演着“一女对N男”的大戏。但,老天爷也似乎是个猥琐小人,他也在看着好戏:看这个纤瘦的姑娘,如何群战一群大男人。
这一战之后,莫小菲的名字后边,就跟上了“女中豪杰”、“洛大穆桂英”、“洛大扛把子”的称号。而我,这个猥琐小人,也开始暗地里关注她。
我发现,她的专业是机械工程——几乎没有女生会选的“全理工科”;她有一双漂亮的杏眼,水灵灵的;她有一群关系超铁的室友,她总帮这些女生出头;她喜欢吃土豆牛肉饭,坐在食堂二楼靠窗边........
我想,关注她的“猥琐小人”不止我一个。因为,很明显,校园里,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总会有男生滴流滴流的眼神转悠。比较大胆的,会主动上前搭话——我们交个朋友?我们中午一起吃饭?而也有绝大部分男生,立下军令状:不和工程系莫小菲来往!
而我,依然是个猥琐小人,默默地玩个跟踪,默默地看个贴吧,默默地刷个微博。
最轰动的事情来了——大三,她恋爱了,和一个大二的学弟,学艺术的忧郁王子林徽樊。
他们爱得轰轰烈烈。起初,是她倒追林徽樊整整五个月。每天到林徽樊教室送爱心午餐,每晚到男生寝室楼下送开水瓶然后爆发出一声整个寝室楼都能听得见的“林徽樊”,每周五下课会准时出现在林徽樊的画室门口,惊悚的是——她每周五都会穿上不同的裙子,还化了淡妆。
五个月后,林徽樊缴械投降,两个人开始了形影不离的三个月热恋期。全校人民几乎都能看到他们俩——在食堂吃一碗饭,在教室低头说话,在操场她跑步林徽樊送水(我怎么觉得男女对调了),在画室她陪林徽樊画画,在宿舍楼下两人卿卿我我不舍分别.......
可是,好景不长,第五个月,林徽樊决绝地提出了分手,并且,在她苦苦哀求——站在男生寝室楼下十五小时林徽樊都不下楼的情况下,两个人分道扬镳。
突然,学校里好像变得安静了。没有了“女权倡议者”莫小菲,没有了“洛大扛把子”莫小菲,没有了“最佳痴情女”莫小菲,我的生活,索然无味。
因为失恋的打击,她不再飞扬跋扈和神采奕奕。她暴瘦十斤,却收到了连续两个月的匿名土豆牛肉饭。
我看见她坐在小树林的石头凳子上,安静地,吃着土豆、牛肉,以及饭。
大学毕业六年了,这个姑娘现在的绰号是“宝贝菲”,“洛大扛把子”什么的,都离她远去了。现在,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全职太太和好妈妈。对,她是我老婆,也对,当年的匿名盒饭是我送的。
在吃了两个月的土豆牛肉饭后,她突然站到了我的面前,说:“猥琐男,你就不知道换个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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