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历史时空中的老别墅

作者: 庐山樵 | 来源:发表于2020-10-01 07:37 被阅读0次

    在庐山幽居的日子里,总绕不开有关老别墅的话题。那些沾有时代的烟火,岁月的沧桑,及风霜雨雪、雾霭烟霞的浸染与涤荡,侵蚀与风化的老别墅。庐山究竟有多少栋老别墅,究竟有多少名人的老别墅呢?恐怕谁也说不清了吧。

    站在高高的大月山上俯身向下,层层叠叠的屋舍露出红红绿绿的瓦顶,掩映在碧绿的苍松翠柏间成了你特有的风景。如果一阵云雾飘过,你瞬间隐没在虚无梦幻之中,如果一场飞雪飘来,你又扮成新的银装素裹,童话世界。如果是天朗气清的午后,比如现在的我,总不免多看看这些因岁月风轮碾压过的坚石旧垒,不时伸出手来,抚摸一下那斑斑驳驳的旧痕。一种悲情,瞬间在心头涌动,时间愈久,其情愈烈。站在这些老别墅面前,有时我想,当年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盛况,让一座佛道幽栖的群山,一下子成了众家必争的热土?

    上个世纪的开元,便是庐山大兴土木的开始。在西方冒险家的恫吓与哄蒙下,庐山误打误撞,走进了现代文明的世界花园。一栋栋的石砌别墅拔地而起,各式的风格小楼遍地开花。美式、法式、德式、日式、荷兰式、意大利式,与中式相糅混杂;有钱的,有权的,投机的,取巧的;传教的,经商的,为官的,读书的,各群各类,鱼龙混杂。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打破了庐山的亘古宁静,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充滞着山上山下的道路空隙。等有了一定雏形与规模,不同肤色的人群便开始了牯岭的计时岁月。

    掩没在历史烟云之中,又被时风的记忆泛起的那些老别墅,像个沧桑的历史老人,冷眼向洋看着这个世界,看着一茬又一茬的树荣花枯,看着一群又一群的人蜻蜓点水,走马观花。历史的风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纵使风云多变,寂寞百年,不变的是这些老别墅痴心不改,坚守着自己的风度与气节,方位与华年。

    一百多年过去,当年的故路已经改道,庭院已经换景,房子的主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庭树上的鸟雀们还在坚守着自己的故垒与天空,新枝与旧桠。代代承传的鸟雀们也不忍直视这些老屋一年年的衰朽与颓塌。也许它们还在等待着老主人的回顾,期待昔日的热闹与活泼,生机与温情。

    这是个午后的晴光,我缓步走进了“老别墅的故事”里,透过重重的时空迷雾,我近距离地靠近你那留在时间河床中的碎片时光。

    那苔藓粼粼的碧浪幽幽的生长了多少年才成了眼前的模样,那飘摇在半空之中垒垒块石堆起的重重叠叠的石墙,还是那样坚固与挺拔?那沾满尘灰与蛛网的窗头与门扉,那高高低低、幽幽暗暗的木樑木柱与隔板叠加了怎样的歌声人影,尤其那寂寞如漆的壁炉内留下的是哪一年的民国炉灰?它的光亮与温度曾照彻和温暖着谁的臂膀与掌心?

    我来此参观时,你已化成一塑蜡像定格在窗前的写字台上,孩童般的稚气堆积在脸上,多少年过去,还依然展示着你不知疲倦的笑容。那架仍有积尘的钢琴上舞动着你的纤纤玉指,坐在身后的绅士父亲与善良母亲始终听不到你的琴音飘向何方。也许窗外还留有你捕捉蟋蟀的足印,丛丛芳草摇曳在你的足下,还有那朵朵野花与荆芒。其实你的笑音并未远去,一直在半高不远的云际徘徊,或者停留在某个松枝柏影间巢居。

    每年等到当地的农人播种育秧的时候,就是父亲带着一家大小上山的时候。父亲是个牧师,一生按照神的旨意,传播着神的圣洁光芒。为了你们姊妹能健康幸福地成长,父亲亲自执教,教授你们如何成为一个完整贵族的全部技能,还请来了当地土人吴妈为你们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照顾着你们的日常起居。你却缠着吴妈学说中国话,学做农家活,你与“下人"们却成了一生中的好朋友。通过这条幽深的暗道,你开始认识和了解中国的农村、农民、社会、风俗、制度和土地。认识王龙和阿兰,认识中国人对土地的虔诚与西方人绝无两样。你把这个故事编缀成文字,让美国也看看,让世界也看看,看看这个古老而神奇的国度里,有着怎样的一群龙族,他们与大地一起生存,与自然一样生息,包括他们的种族繁衍与文化传承。为了表彰你的才华与贡献,诺贝尔文学奖牌终于在1938年的秋季隆重地挂在了你的胸前,你以世纪的名义向世人证明,中华大地的古老与庄严。

    如今这幢老别墅还依然独立,只是人去楼空,空留一些图片与文字在向后来者述说着曾经的过往和云烟……

    如果说,庐山得天独厚的原始小森林和自然小气候成为外来冒险家的疗养宝地,开启了庐山规模开发之旅,那么一些政要、商贾、文人雅士纷至沓来,加速了庐山的现代文化建设,成为远近闻名的修心道场及休闲乐园。庐山的各式老别墅便成了最具代表性的固定遗产。历时一个多世纪的老别墅,历经时间的洗礼,战火的风烟,时代的动荡,甚至人为的破坏,这些老别墅,就像一只只衰朽的木船停泊在时间的河床上,任晨昏更替,雨雪交加。当我来时,早已是满面沧桑,摇摇欲坠,像迟暮的老者,扶筇而立,像卧榻的病人,昏昏欲睡,像地震后捡起的瓷碗,像海啸后露出水面的桅杆。

    那些巍然而独立的老别墅,寂寞了多少年,多少年又是多少年,朱红的油漆已经斑驳,坚实的红木有了虫子的侵蚀,门窗已结了重重的蛛网,木质的地板开始有了支呀的松动。时间似乎太久了,岁月的阳光无法照进那幽深的角落,紧闭的门窗无法吹进清凉的山风,草长如忘,苔深似锁,蚂蚁与蜘蛛在幽宅深院中蠕动。

    我一个人,静静的走,静静的看,趁着夕阳未尽,山风未停,不时俯身探头,偷窥着那些沉睡多年的老房子。像只冷眼旁观的鸟雀,在历史与现实间穿梭,无论我怎么努力,总是走不进那段历史幽深的岁月,见不到你当年的生活场景,我不断的在时间的边缘努力蜗行,岁月浩渺,室空尘厚。我不愿你心生虫蛀,脸面蒙尘。但我除了身染风尘,还净赚了一鼻子的灰。我不知道这面目全非、行将衰朽时一切,或将与一粒尘土、一块碎石、一抹残阳一起归于沉寂。

    从一场沉寂到另一场沉寂是多少年,其间经历了怎样的喧嚣与嘈杂,热闹与繁华。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预示着什么,它们的将来又是什么,是不是还有一场更大更辽阔的沉寂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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